时值深冬,寒意渐浓。
清漓正窝在暖阁的软榻上,面前摊满了各类经史子集、策论文章,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为即将到来的春闱亲自拟定试题,这实在是个烧脑又耗神的活儿。
礼部呈上来的初稿被她驳回了三次,不是嫌其陈腐老套,便是觉得未能切中时弊。
她既要考察学子们的真才实学与经世致用之能,又要避免落入前人窠臼,还得巧妙地引导士林关注当下朝廷锐意革新的方向,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远比批阅十斤奏折还要劳心费神。
“唉,早知道就让礼部那帮老头子去头疼了……”
她小声嘀咕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唤人添些热茶,提提神。
突然——
“咚!咚!咚!咚!咚!”
宫门外,一阵急促到令人心悸、沉重如闷雷般的撞鼓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哀鸣,悍然撕裂了皇城午后虚假的宁静!
那鼓声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重似一声,带着一种撕心裂肺、不顾一切的疯狂急切,正是唯有最高等级、关乎国运存亡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方能敲响的——登闻鼓!
鼓声未歇,宫门外已传来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和血气的呐喊,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马蹄踏碎金水桥御道石板的清脆声响与甲胄激烈碰撞的金属锐音,如同利箭般穿透层层宫墙,直抵深宫禁苑:
“边关急报!北狄入侵!北狄联合西戎大举犯边!连破三城!守将殉国!北狄联军已过陇山,直逼京师而来——!!”
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在冰冷的宫墙间反复碰撞、回荡,所过之处,侍立的禁军、行走的宫人无不瞬间色变,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种无声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清漓身边的掌印大太监王瑾,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暖阁,声音都在发抖:“陛、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北狄……北狄和西戎打过来了!已经连破三座边城,杨老将军……殉国了!”
清漓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摊开的书页上,溅开一团刺目的红痕。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慵懒困顿的神情瞬间被冰寒和锐利取代。
“人在哪里?”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与王瑾的惊慌形成鲜明对比。
“已、已到宫门,正往御书房……”
“移驾御书房!”清漓二话不说,抓起搭在一旁的玄色绣金龙斗篷,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步伐稳健,背影挺拔,竟无一丝慌乱。
御书房内,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士兵被两名内侍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
他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尘土,嘴唇干裂,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见到清漓,“噗通”一声跪下,双手高举着一份被血浸透大半的军报竹筒,声音嘶哑:
“陛下!北狄狼主亲率二十万铁骑,联合西戎大王十万兵马,突袭我方北境!杨老将军力战殉国,雍州、凉州、朔方三城……已、已然失守!敌军兵分两路,一路劫掠地方,主力……主力正日夜兼程,朝京师扑来!末将……末将离开时,敌军先锋距京师已不足八百里!”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士兵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水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
清漓接过那沉甸甸、带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竹筒,迅速取出里面的军报,目光飞快地扫过。越看,她的脸色越是冰寒,但眼神却越是锐利如刀。
“八百里……”她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即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闻讯匆匆赶来的内阁大臣和部分勋贵将领,“传旨!即刻起,京师进入战时状态!关闭所有城门,实行宵禁!召集群臣,紧急朝会!”
片刻之后,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当边关惨败、敌军逼近的消息被正式公布时,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不少文官吓得面无人色,腿肚子直打颤。
很快,一股主和、议和的声浪便迅速占据了上风。
以几位年迈的保守派宗室和言官为首,他们涕泪交加,陈词滥调再次响起: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啊!连年天灾,加之先前……先前诸多变故,国库实在拿不出支撑大战的银钱了啊!”
“陛下!北狄西戎联军来势汹汹,铁骑五十万之众(他们自动夸大了敌军数量)!我京师驻军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如何能挡?远水难救近火,各地援军赶到至少需十日以上!陛下,京师危已,恳请陛下,龙体为重,先行撤离………待日后,集结兵力,再杀回京师不迟………”
更有那冥顽不化者,竟将矛头直指清漓:“陛下!臣……臣本不该言,然……然‘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为帝,终究是……是干逆阴阳,以致天罚,降此兵祸啊!为今之计,唯有……唯有效仿前朝,挑选和亲公主,携带厚礼,前往北狄和亲,方能平息干戈,保全宗庙社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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