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到皇帝 第143章 经济战

黑水城的威胁，并不仅仅停留在军事威慑和外交恫吓的层面。在赵文谦铩羽而归后不久，一场更加阴险、旨在从根基上削弱狼牙堡的“软刀子”攻势，便悄然展开。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负责商贸往来的百里弘。原本定期往来于灰岩县与南部各城县之间的几支固定商队，迟迟未见踪影。随后，一些零散的行商带来消息，黑水城已暗中下达禁令，严控乃至禁止辖内商队前往“北境混乱之地”（即狼牙堡控制区），并对前往北境的货物课以重税，尤其是盐、铁、药材、布匹等战略物资。同时，黑水城还在其主要关隘加强盘查，凡货物目的地疑似狼牙堡者，皆受到百般刁难，甚至无故扣押。

这一招，异常毒辣。狼牙堡新立，百废待兴，许多自身无法生产或产量不足的必需品，极度依赖外部输入。尤其是食盐和铁料，关乎民生与军备。黑水城扼守南北商路要冲，此举无异于掐住了狼牙堡的经济命脉。

消息传回，狼牙堡高层再次齐聚议事堂，气氛凝重。

“主公，黑水城这是要困死我们！”百里弘面带忧色，“已有商队被迫折返，市面上的盐价已经开始小幅上涨，长此以往，恐引发民心动荡，军心不稳。”

周丕怒道：“这帮龟孙子，不敢真刀真枪来干，尽玩这些阴的！”

霍去病冷哼一声：“要不要我带骑兵去‘护送’几支商队回来？看谁敢拦！”

张玄缓缓摇头：“霍将军，此非长久之计。武力胁迫商队，只会让我狼牙堡名声扫地，更坐实了‘流寇’之名，今后还有哪个正经商人敢与我们交易？黑水城正希望我们如此，他们便可借机宣扬，孤立我们。”

杨帆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椅背上敲击。他深知，这是综合实力的较量，黑水城在用其庞大的体量和地理优势，对狼牙堡进行降维打击。若不能破解此局，狼牙堡即便军事上能暂时顶住，内部也会因物资匮乏而逐渐崩溃。

“张先生，你有何对策？”杨帆将目光投向自己倚为柱石的内政大臣。

张玄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主公，黑水城以为扼住南路商道，便可扼我咽喉。殊不知，我狼牙堡如今已非昔日只有流民之穷困。破局之策，在于‘开源’与‘节流’，更在于‘另辟蹊径’。”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灰岩县及周边区域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位置。

“其一，开源，挖掘自身潜力，创造吸引力。”张玄道，“黑云寨旧地，并非只有贫瘠。其掌控的黑云山脉支脉，蕴藏着数处品质不错的铁矿与一处小型玄石矿！此前黑云寨只知劫掠，不善开发。如今，我们可组织人力，大力开采！铁矿可自用，亦可作为吸引商人的重要资源！同时，北境山林茂密，兽皮、药材、木材资源丰富，皆可加工外销。”

他看向杨帆，目光炯炯：“我们可以放出消息，狼牙堡将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稳定供应优质铁料、玄石！并以优惠条件，收购皮毛、药材！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南路不通，自有东、西，乃至更北方的商人，会愿意冒险绕行，前来贸易！我们要让利益，成为穿透封锁的利箭！”

杨帆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是说，以资源换生存？”

“正是！”张玄点头，“此乃‘利诱’。”

“其二，节流，发展自身，减少依赖。”张玄继续道，“盐铁乃命脉，不能完全受制于人。铁矿我们已有，需扩大匠作区规模，提升冶炼技术，争取尽快实现普通铁器自给自足。至于盐……”

他顿了顿，手指点向灰岩县东部那片广袤却人烟稀少的区域：“据古籍记载及一些老猎人所言，灰岩县东部临近‘苍茫山脉’之处，可能存在地下卤水或小型盐矿。可派勘探队前往寻找！即便产量不高，亦可缓解部分压力，更重要的是，给了我们希望和方向！”

“同时，鼓励民间发展手工业。纺纱织布，腌制肉食，酿造酒醋，打造农具……凡能自产者，皆给予扶持，减少对外来商品的依赖。”

“此乃‘自强’。”杨帆颔首，深以为然。

“其三，另辟蹊径，打通新的商路。”张玄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弧线，绕过黑水城控制的南部区域，指向东方和北方，“加强与东部‘青木城’、北部‘风吼部落’的联系。这些势力与黑水城素有龃龉，或可成为我们新的贸易伙伴。虽然路途遥远艰险，但只要利润足够，商队自有办法通行。霍去病将军的游骑，或可负责探索和清理这些潜在商路的安全通道。”

“此乃‘迂回’。”

张玄一番分析，条理清晰，对策明确，让在场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好！便依先生之策！”杨帆拍板定论，“百里先生，由你负责对外放出消息，接洽各方商人，务必让‘狼牙堡有低价铁料玄石’的消息传遍周边！”

“杨林，匠作区全力运转，扩大铁矿、玄石矿开采，尝试寻找东部盐源！”

“冯源，鼓励内务，制定手工行业扶持细则，尤其是纺织与食品加工！”

“霍去病，你的游骑，分出一部分，向东、向北探索安全商路，绘制详细地图！”

命令下达，狼牙堡这台机器再次开动，只是这次的方向，转向了看不见硝烟的经济战场。

很快，“北境狼牙堡低价售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传播开来。起初，商人们还将信将疑，但在几支胆大的、来自东部青木城的商队，真的以优惠价格满载着优质铁料和少量玄石安全返回，并赚得盆满钵满后，风向开始变了。

利益的驱动是无穷的。尽管黑水城设置了重重障碍，依旧有越来越多的商人，开始铤而走险，或伪装身份，或绕行险峻小路，如同涓涓细流般，向着灰岩县北境汇聚。

狼牙堡掌控的市集，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更加繁荣。来自东部的布匹、陶瓷，来自北方的皮毛、良马，开始出现在市场上，换取狼牙堡的铁料、玄石和药材。

与此同时，在杨林的带领下，匠作区规模再次扩大，新建的数座高炉日夜轰鸣，铁水奔流。对东部盐源的勘探也已启动，虽然尚未有重大发现，但希望已然种下。堡内及各村落的妇孺，在冯源的组织下，也开始大规模纺纱织布，虽然质量尚且粗糙，却也能满足部分日常需求。

黑水城的经济封锁，并未能如预期般扼杀狼牙堡，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逼迫着狼牙堡更快地挖掘自身潜力，拓展新的生存空间。

这场无声的经济战，狼牙堡在张玄的谋划下，凭借着新获得的资源和灵活的策略，艰难却坚定地顶住了第一波压力。杨帆站在堡墙上，看着下方熙熙攘攘、汇聚了四方口音的市集，心中明白，与黑水城的较量，已经从单纯的军事对峙，蔓延到了更广阔、更复杂的领域。

真正的争霸，从来都不只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