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之心 第11章 黑石小镇，苦觅钱踪

九个月的时光，在黑石矿区那不见天日的幽深矿道与充斥着硫磺、汗臭的棚屋之间悄然流逝。司徒羽已不再是初来时那个茫然绝望、任人宰割的矿奴。凭借着他那套源自异世的“流水线”管理和近乎苛刻的账目、库房制度，他成了赵老嘎眼前不可或缺的第一红人。库房井然有序，耗损锐减，月月竟还有微薄结余，这足以让只懂挥鞭子的赵老嘎将他视作摇钱树。

随之而来的，是司徒羽行动上的相对自由。最初寸步不离的监工盯梢早已取消。如今旬日一次的采买，赵老嘎只是大手一挥，他便能独自踏入黑石镇那混杂着牲畜粪便、劣质香料与金属矿石气息的喧嚣集市。司徒羽面上恭顺感激，心里却如明镜般透彻：这“信任”，不过是赵老嘎吃定他手无缚鸡之力、深知他绝逃不出这黑石矿区方圆百里，更笃定他为了活命只能死心塌地卖命的算计罢了。放他独行，不过是省下人手，顺便给他点甜头，好让他更加卖力地榨取矿洞的价值。

司徒羽很清楚，自己这条命，依旧牢牢捏在赵老嘎那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里。想要挣脱这枷锁，想要不再仰人鼻息，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死乃至未来，唯一的出路，便是拥有力量！超越凡俗的力量！修炼，迫在眉睫！

而修炼的第一步，便是老陈口中那价值二千枚天衍铜钱、能决定凡俗命运的“启灵晶石”。千枚天衍铜钱，对如今月俸不过几十枚铜钱的司徒羽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他唯一的指望，便是怀里这团来自异世的破烂——他那身深灰色的冲锋衣裤。

趁着又一次旬日采买，司徒羽将清单上的油盐、粗布、劣质工具等杂物迅速采买齐整，交付给相熟的脚夫先行运回矿场。他自己则抱着那团用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寿衣”，如同一尾滑溜的鱼，悄然汇入黑石镇主干道汹涌的人潮之中。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味和牲畜的腥臊。他边走边观察，锐利的目光如同筛子，扫过街道两旁店铺的招牌、行人的衣着神态，尤其留意那些穿着绫罗绸缎、前呼后拥、脸上带着骄纵与无聊神情的年轻面孔——地主家的傻儿子，或是家财万贯的二世祖。忽悠这种人，用异世的“奇物”换一笔启动资金，本是他计划中最理想的一步。

然而，大半个时辰过去，腿脚都有些酸麻，期望中的“冤大头”却始终未曾出现。要么是身边跟着眼神精明的管家护卫，要么就是流连于赌坊妓馆，对街边地摊不屑一顾。司徒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真要冒险去那些收售不明来历物品的黑市？风险太大，一旦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眉头紧锁，盘算着是否要退而求其次，先去打探黑市消息时，脚步下意识地拐过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街角。一抬头，一栋明显比周围建筑高出半截、气派得多的三层楼阁闯入视野。飞檐斗拱，漆柱雕梁，虽非金碧辉煌，却自有一股沉稳厚重的底蕴。一块乌木大匾高悬门楣，上书五个笔力遒劲、隐隐透着灵光的朱红大字：

“易宝斋黑石镇分号”。

司徒羽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又剧烈地搏动起来。交易行！而且是这种一看就颇有规模、信誉似乎尚可的正规交易行！这是他之前未曾想到的退路，也是眼下看来最稳妥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土与远处飘来食物香气的空气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正规交易行规矩多，压价狠，但至少明码标价，安全有保障。他低头，隔着粗布包裹，捏了捏里面那团“破烂”，感受着其下特殊织物的坚韧触感，以及合金纽扣的冰冷坚硬。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给自己打气。整了整身上那套矿场发的、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努力让脸上的神情显得不那么紧张局促，抱着包裹，迈步走向那扇敞开的、仿佛通往未知命运的大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混合着沉水香、淡淡药草以及金属矿石特有气息的凉意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燥热。大堂极为宽敞，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人虽不少，却并不显得嘈杂。柜台由整块厚重的暗色灵木打造，泛着温润的光泽。身穿统一制式青色短褂的伙计在各处忙碌，接待着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背着巨大包裹、风尘仆仆的采药人，有小心翼翼捧着玉盒的修士，也有衣着华贵、带着仆从的商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属于财富与力量流转的肃穆感。

司徒羽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这副底层矿工的打扮，在这里毫不起眼。他迅速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角落一个相对空闲、柜台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的老者身上。那老者气质沉稳，手指灵活，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鉴定师。

司徒羽定了定神，抱着包裹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老先生，叨扰了。贵店……可收些……奇特的物件？”

老者闻声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在司徒羽身上和他怀里那个粗布包裹上扫了一眼。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多半是走了狗屎运在哪个犄角旮旯捡了点自认为值钱的东西。他放下算盘，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平和：“本店开门做生意，只要是有价值之物，无论来历，皆可估价。小哥有何物，不妨取出看看。”

司徒羽点点头，小心地将包裹放在光滑的柜台上，一层层解开粗布。当那团深灰色、皱巴巴、沾着难以洗净的污渍和不明粘液痕迹的冲锋衣裤完全暴露在柜台柔和的照明珠光下时，老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像是一套被遗弃了不知多久的破旧衣物？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混杂了泥沼、汗渍和岁月尘封的淡淡异味也随之散开。

旁边一个刚送走客人的年轻伙计恰好瞥见，忍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嗬，这年头，连要饭的破布都敢往咱们易宝斋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