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之心 第12章 易宝斋内，破衣换金

老者抬手，止住了年轻伙计的讥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加专注了几分。他并未因衣物的破旧而轻视，反而伸出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捻起冲锋衣的一角布料，指腹在表面反复摩挲，感受着那绝非寻常麻棉的独特韧性和略带凉意的触感。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材质……确实有些门道。”老者低声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不再理会衣物的污秽，将整件衣服摊开，目光如同探针，一寸寸扫过。他的手指拂过那些光滑坚硬的合金纽扣，轻轻叩击，发出清脆微小的声响；又捏住那条在修真界闻所未闻的金属拉链头，尝试着上下拉动，感受着其顺滑无比的啮合与分离。每一次触碰，老者脸上的平淡便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的审慎与评估。

司徒羽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紧紧盯着老者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成败在此一举！

老者沉默地翻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期间甚至取出一块干净的绸布，仔细擦拭掉一片污渍，露出衣物本来的深灰色泽和独特的织物纹理。他忽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直射司徒羽：“小哥，此物……你从何处得来？”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

司徒羽心中早有预案，脸上适时地浮现出茫然与一丝后怕：“回老先生，小子……小子几个月前在深山采药，不慎跌入一处不知名的幽深古洞。那洞窟曲折阴森，石壁上刻着些看不懂的纹路，深处……深处还有一具不知多少年月的枯骨端坐着。小子慌乱间，在枯骨旁发现了这套衣物，当时身无寸缕又冷又怕，就……就斗胆穿上了……后来侥幸逃出，才敢仔细端详，发现此物颇为特异……”他半真半假，编造了一个“无名古洞、枯骨遗物”的故事，为衣物增添了神秘和可能的古修背景。

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这种“无名古洞遗物”的来历更感兴趣。他不再追问，转而从柜台下取出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刻满繁复符文的青铜古镜。他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灵光，轻轻点在镜面中心。

嗡！

青铜古镜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随即射出一道柔和但穿透力极强的青色光束，精准地笼罩在摊开的冲锋衣上！

司徒羽心头一紧，这是……修真界的鉴定术法？

光束在衣物表面缓缓移动，如同无形的扫描仪。镜面上，呈现出衣物的纤维结构，规则编织，无数细密孔隙均匀分布。在镜光下，衣物表面污渍仿佛被“看透”，其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均匀坚韧的无色微光，包裹着纤维。在金属拉链和合金纽扣的位置，镜面反馈的光芒呈现出一种冰冷、致密、浑然一体的奇特质感，与周围灵气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体。

“嗯……”老者盯着镜面，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呼吸似乎重了一分。他撤去镜光，再次摩挲衣料，又看了看那金属构件，眼中评估之色更浓。

“料子奇特，水火难侵，坚韧异常，凡俗刀剑难伤……这锁扣机关……倒也精巧别致，前所未见。”老者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小哥，此物虽有些特异之处，但污损严重，用途不明，更不知其根脚。在我易宝斋，此类‘奇物’最难定价。老夫观之，其价值……嗯，约莫值一千枚铜钱。”他报出一个远低于司徒羽心理预期的价格，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司徒羽的反应。这是试探，也是压价的第一步。

司徒羽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老狐狸果然不好糊弄。他脸上瞬间堆满“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极度委屈”，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一……一千枚？老先生！您……您莫不是在说笑？这可是小子从那等神秘古洞中带出来的遗物！您瞧瞧这料子，水火不侵啊！这扣子，这机关，巧夺天工！说不定就是那洞中枯骨前辈生前的避尘法衣！一千枚？这……这连小子冒死入洞的辛苦钱都不够啊！”他故意将“避尘法衣”、“古修遗物”这些高大上的词抛出来，试图拉高预期。

老者捋了捋山羊胡，不为所动，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小哥，无名山洞捡的，与古修大能遗宝，差距何止千里？此物材质虽奇，但元力反应微弱近乎于无，更无任何符文阵法痕迹。说是法衣？牵强了。至于机关精巧……呵呵，凡俗奇技淫巧之物，我易宝斋也收过不少，新奇有余，实用不足。这样，一千五百枚，这已是看在其特异材质和这份‘新奇’的份上。”他看似退让，实则依旧压着价。

司徒羽心中冷笑，脸上却摆出痛心疾首状：“老先生此言差矣！凡俗之物岂能与此相比？您看这锁扣（他指着拉链），开合自如，严丝合缝，结构之精妙，暗合天地枢机！这难道不是一种失传的机关术？还有这料子，轻薄坚韧，不沾尘埃（他指着被擦干净的那块），岂是凡品？小子虽见识浅薄，但也知此物不凡！三千枚！少于三千枚，小子宁可不卖，留着当个念想，日后慢慢研究！”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态度坚决，作势就要收起衣物。

“三千枚？！”旁边的年轻伙计忍不住惊呼出声，看司徒羽的眼神像看疯子。老者眉头也紧紧皱起，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小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三千枚？足够买一件真正入了品的低阶法器了！你这堆东西，虽有特异，但毫无元力，破损污秽，如何能与法器相提并论？一千五百枚！这已经是老夫看在它确实‘前所未见’又沾点古洞气息的份上，给出的最大诚意！”他语气斩钉截铁，似乎不容置疑。

司徒羽心中暗喜，对方提到“前所未见”，这就是突破口！他立刻抓住话头，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老先生！您也说了‘前所未见’！这不正是其价值所在吗？易宝斋何等地方？收天下奇珍异宝！此物之奇，不正在于其‘未知’？您想想，若是哪位炼器大师或宗门长老对此等奇异材质、精妙结构感兴趣，买回去研究一二，若能从中窥得一丝古法奥秘或启发新思路，其潜在价值，岂是区区千枚铜钱能衡量的？小子要三千枚，不是漫天要价，正是看中了它对您易宝斋、对那些真正识货的‘研究者’可能存在的巨大价值啊！”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物品的实用价值，转移到了其潜在的“研究价值”和“稀缺性”上。

老者眼神闪烁，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了下来。司徒羽的话，确实戳中了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作为老者，他自然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这东西材质和结构确实独特，前所未见，虽然目前看不出大用，但万一……万一真能引起某些大人物的兴趣呢？转手一卖，利润可观。或者留在店里，也是个吸引眼球的噱头。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挣扎权衡的表情，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重重叹了口气：“小哥这张嘴……唉！罢了罢了！老夫也是爱惜奇物之人。看在你一番说辞，又是在那无名古洞得来的份上……二千枚！这是老夫最后的底线！再多一个子儿，老夫也只能忍痛割爱，请小哥另寻高明吧！”他报出这个价，眼神紧紧盯着司徒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心理战的关键时刻。

司徒羽心中快速盘算：二千枚！虽然比他最初喊的三千枚少了一千，但远超老者最初开价的一千枚，虽然够买启灵晶石了，但是买了之后自己一点剩余都没有了！他脸上立刻露出极度肉痛、挣扎万分的表情，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哆嗦着：“二……二千枚？这……唉！老先生，您这价压得……小子心都在滴血啊！这可是小子险些困死洞中才……”他演得情真意切。

司徒羽“挣扎”了足足十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颓然又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老先生，您看这样行吗，您我各退一步，二千五百枚，二千五百枚咱们立刻成交。”

老者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副“爱卖不卖”的样子。

看着老者的样子，司徒羽心里想笑：简直像极了服贸店的那些老板，成交往往就在买卖不成抬脚离开的瞬间了。

于是司徒羽也不再犹豫，做戏般的抱着“宝物”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老者的一声叹息：“唉……罢了！罢了！二千五百枚就二千五百枚！”只见他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司徒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仿佛猎人终于套住了猎物，脸上却堆起“不舍”的笑容：“只盼老先生慧眼识珠，莫要辜负了这件奇物！”

“小哥放心，此物既入我易宝斋，老夫自会妥善处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等奇物留在你手中，确是祸非福。”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袋，解开束口的皮绳，麻利地点出二千五百枚天衍铜钱，推了过来。

司徒羽心中狂喜几乎炸开，面上却如释重负，带着感激（演出来的）：“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成全！”他立刻接过皮袋，手微微颤抖着，一枚一枚仔细清点，每一枚铜钱都代表着希望。确认无误后，他迅速将铜钱装好，紧紧系牢，贴身藏入怀中最深处。

“交易已成，小哥慢走。”老者挥挥手，小心地将那套冲锋衣裤叠好，眼中带着一丝满意——不是对宝物的狂热，而是对这笔交易的满意。他相信自己转手卖给对此感兴趣的炼器师或收藏家，应该能赚回一大笔差价。

司徒羽不再停留，强压着激动，转身快步走出易宝斋那沉重大门。门外喧嚣的阳光和市井气息扑面而来，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