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能量屏障低沉的、永恒的嗡鸣,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恒定。佩图拉博庞大的身躯陷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中,终结者装甲的伺服系统早已沉寂,如同蛰伏的巨兽。幽蓝的复眼光芒黯淡下去,仅剩微弱的能量流在镜片深处流淌。
久违的…平静?
不。这并非宁静港湾的休憩,而是风暴过后的废墟,是滔天巨浪退去后,裸露出的、被反复冲刷、伤痕累累的海床。自从被混沌的低语引诱,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思维就从未停止过喧嚣——那是战争引擎永不停歇的轰鸣,是计算轨道与伤亡数字的冰冷逻辑流,是被背叛的愤怒和被忽视的怨恨交织成的、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他被困在名为“完美战争机器”的囚笼里,用无尽的杀戮和计算来麻痹那从未愈合的空洞。
然而此刻,在这陌生的钢铁囚笼里,面对着墙壁上那个由自己愤怒砸出的、蛛网般龟裂的深坑,听着(或者说,感知着)那隔绝屏障外宇宙深空的死寂…喧嚣,竟然诡异地平息了。并非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更致命的东西所取代——回忆。
并非主动召唤。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从意识深渊最黑暗的角落蜂拥而至。
哀嚎!并非幻听,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亿万生灵在等离子烈焰下瞬间汽化前发出的、重叠在一起的、撕心裂肺的终极悲鸣!
呜咽!那是城市在烈焰中崩塌的呻吟,是大地被撕裂的哭泣,是河流被蒸发的嘶嘶作响!
呼唤!一声声模糊不清、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烫穿他意识的…“阿博”…
“不!” 佩图拉博的金属手指猛地攥紧冰冷的扶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他试图驱散这潮水般涌来的幻象,但那冰冷的指令、那毁灭的红光、那焦糊的气味…一切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奥林匹亚!洛霍斯!
那道来自故土的、宣告养父米克斯死讯、宣告城邦叛乱、宣告他所有心血造物被玷污的加密通讯,不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而是引爆了他灵魂深处早已埋藏好的、名为“绝望”与“背叛”的亿吨级湮灭炸弹!
他坐在钢铁号的冰冷王座上,终结者装甲包裹着他,却感觉比**更寒冷。那颗能瞬间计算星系战场态势的超级大脑,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空白。养父的死?是解脱?是触动?奥林匹亚的背叛?是愤怒?还是…一种扭曲的“果然如此”的释然?他不知道。他拒绝去解析那团混乱、剧毒的情绪浆糊。他只知道,当钢铁勇士庞大的舰队撕裂亚空间帷幕,那颗灰蓝色的、曾被他视为家园的星球出现在观景窗中时,一股比柯伊伯带更冰冷、比恒星核心更灼热的毁灭意志,已经主宰了他的一切!
“通告奥林匹亚所有城邦:即刻执行十一抽杀律令!清洗叛逆!自我净化!此乃唯一救赎之道!拒绝者…将承受钢铁勇士之怒火,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通过舰队公共频道回荡,冰冷、平直,如同宣读冰冷的宇宙法则。没有一丝对故土的温情,没有半分对往昔的留恋。只有绝对的、残酷的逻辑——背叛,必须用鲜血清洗;秩序,必须用铁腕重建。这是他佩图拉博的信条,是奥林匹亚人“教会”他的唯一真理!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降旗的信号,不是忏悔的哀告。
一道粗大、刺眼、带着决绝背叛与最后反抗的碧绿色防空激光,如同奥林匹亚泣血的毒牙,精准地、狠狠地撕开了大气层,轰击在钢铁号厚重的虚空盾上!护盾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最后一丝…那或许从未存在过、或许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对故土可能存在的情愫,被这道激光彻底蒸发!瞬间熄灭!只剩下纯粹的、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只剩下冰冷的、名为“灭绝”的最终逻辑!
“执行。灭绝令。轨道轰炸序列启动。”
命令下达。再无转圜。
下一秒,地狱降临。
钢铁号,以及环绕其周身的钢铁勇士主力舰队,腹部巨大的武器阵列发出地狱熔炉开启般的咆哮!毁灭的红光撕裂了奥林匹亚的天空!他亲手设计、曾象征洛霍斯无上荣光的巍峨要塞,在从天而降的等离子洪流中,如同脆弱的沙堡般崩塌、融化!宏伟的引水渠化为沸腾的熔岩河!庇护了无数人的坚固城墙如同蜡油般流淌!熙熙攘攘的世纪广场,只剩下一个边缘流淌着熔融玻璃和金属的巨大深坑!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熔融岩石和…亿万生命瞬间碳化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登陆舱如死亡之雨落下。钢铁勇士沉默的战士踏着滚烫的灰烬与扭曲的残骸,爆弹枪的嘶吼是唯一的挽歌。抵抗零星而绝望,迅速被钢铁洪流碾碎。冰冷的战术简报上,最终只剩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5,000,000。
在洛霍斯皇宫的断壁残垣间,佩图拉博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然后,他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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