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医疗警报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监护仪平稳、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健康心脏的稳健鼓点。屏幕上,代表林江生命体征的各项指标——心率、血压、血氧、体温——都稳稳地停留在绿色安全区的中央,甚至比许多强健的陆战队员还要标准。之前那惊心动魄的断崖式暴跌和匪夷所思的飙升,仿佛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维尓和叶平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着病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林江的脸色不再是令人心悸的苍白或病态的潮红,而是恢复了一种近乎温润的、健康的色泽。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神态安详得如同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之前笼罩在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非人的神性气息和濒死的脆弱感,都已消散无踪。
“不可思议…” 主治医生维克,一位头发花白、经历过南极战役洗礼的老军医,摘下听诊器,脸上残留着震惊过后的麻木,语气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释然,“细胞活性监测仪读数已经稳定在…超出常人极限300%的水平,但代谢速率正在向安全阈值回落。神经活动平稳,没有受损迹象。按照这个趋势…” 他看了一眼时间,“不出半个小时,他应该就能自然苏醒。”
听到维克医生权威的结论,维尓和叶平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像被剪断的弓弦,猛地松弛下来。维尓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全是冷汗。他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布满裂纹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终于被巨大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叶平则直接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仿佛要擦去之前所有的惊惶和冷汗,紧绷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他看着林江平静的睡颜,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感涌上心头,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林江身上那非人谜团的恐惧。
“谢天谢地…” 叶平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这混蛋…吓死老子了…”
维尓默默地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林江。科学家的理智告诉他,林江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违背了已知的物理和生物法则,那诡异的神性、那无视真空的能力、那匪夷所思的自愈速度…都是巨大的谜团和潜在的风险。但此刻,看着好友平稳的呼吸,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平静脸庞,一种更朴素的情感占据了上风——只要人活着,醒过来,就好。
医疗舱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平静。医护人员们低声交流着后续的观察方案,仪器的嗡鸣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就在这现实的平静之下,林江的意识,却已悄然滑入了一片截然不同的领域。
没有预兆,没有过渡。如同从深沉的梦境直接坠入一片无垠的纯白。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由纯粹“白”构成的领域。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安的(或者说,令人麻木的)虚无感。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了。
林江的“意识体”——或者说,他在这片空间中的感知核心——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被动、如同浮萍般随波逐流的状态。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能动性?一种“自我”的边界感?
他下意识地“低头”,没有看到身体,却“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伸出手臂”的意志。紧接着,一种奇妙的感知反馈回来——并非血肉之躯的触感,而是一种更直接的、空间位置被“扰动”的确认感。他的“手”,或者说他的意识延伸,确实“伸”了出去!
他能动了!
这个发现让林江的意识核心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涟漪,类似于惊讶。他尝试着向前“迈步”。没有脚踩地面的触感,没有肌肉发力的反馈,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这片纯白的虚无中,正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着。这种移动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位移,更像是他感知的“焦点”在纯白的画布上自主地向前推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这片空间依旧空无一物,只有那纯粹到令人窒息的“白”。
然而,就在他漫无目的地“行走”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小石子,在他的感知边缘荡开。
颜色。
不是白色。
他猛地“停”下。意识核心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视着那片似乎永恒不变的纯白背景。
在那里!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丝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暗红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汁晕开的边缘,又像是宇宙深空背景辐射图上极其微弱的异常信号点,悄然浮现。
它太淡了,淡到如果不是林江此刻感知异常敏锐,几乎会以为是自己意识的错觉。它没有形状,没有边界,只是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沉重质感的暗红,静静地悬浮在无边的纯白之中。与这片空间的纯净、虚无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本就该存在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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