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议事厅的恢弘,只有冰冷的金属走廊、厚重的防爆门和无处不在的低频嗡鸣。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消毒水的味道。二十四名男女,身着不同军种或部门的制服,神情各异,被无声地带到这里。他们是历经数轮残酷筛选后的幸存者:南极的老兵、深空舰队的指挥官、殖民城的铁腕管理者、甚至一位因在木星风暴圈救下整支勘探队而声名鹊起的年轻驱逐舰舰长。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冗长训话。他们被分成数组,带往不同的测试舱。核心,便是英德里克元帅力排众议定下的终极炼狱——利刃号黑匣战场重构测试。
叶平站在中央监控室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后,面沉如水。维尔在他身侧,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数十块分屏上的数据流。陈宇和英德里克则在高处的独立观察室。
“测试开始。序列A组,进入模拟舱。” 冰冷的广播响起。
模拟舱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驾驶台。参与者被固定在特制的感应座椅上,神经接入头盔覆盖头颅,眼前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然后,意识被强行拖拽。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窒息的“存在感”——你正身处利刃号舰桥,在它撞向泰伦母舰前的最后三分钟。
G-07(技术副官)的灌装知识带来的信息幻视?不,这是更原始的恐惧。你能“感觉”到脚下战舰引擎过载时龙骨发出的、无声的濒死呻吟;能“触摸”到舰体外部装甲被母舰生物酸液腐蚀时传来的、深入骨髓的麻痒与剧痛;能“闻”到循环系统失效后,空气里弥漫开的、越来越浓的金属电离臭氧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生物体内脏腐烂般的腥甜。最恐怖的是那绝对的寂静。没有警报(系统早已过载瘫痪),没有通讯(全频道阻塞),没有战友的呼喊(全舰仅存沉思者AI)。只有你,和这艘正滑向毁灭深渊的钢铁巨兽一起,感受着那冰冷、庞大、不可抗拒的死亡一步步碾碎过来。
“撞击前一百二十秒,空降舱强制弹射程序启动。” 沉思者AI那毫无情绪的电子音,是这片死寂地狱里唯一的“声音”,却比任何尖叫更令人疯狂。
监控屏上,A组受试者的生理数据瞬间飙红。心率过速,血压飙升,肾上腺素狂泻。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有人试图撕扯根本不存在的头盔,有人发出无声的嘶吼,面部肌肉扭曲变形。
“3号崩溃!脑波紊乱度超阈值!强制弹出!” 技术人员报告。
“7号呕吐反应剧烈,生命体征危险,弹出!”
“12号…坚持住了?他在…在尝试操作虚拟控制台?”
叶平紧盯着12号的屏幕。那是一名来自小行星带巡逻舰队的舰长,脸上有一道旧疤。此刻,在那绝对寂静与死亡压迫的模拟中,他的手指竟然在虚拟控制台上快速移动,仿佛在徒劳地尝试调整根本不存在的引擎参数,试图偏离哪怕一丝撞击轨道。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不甘心。
“撞击前六十秒。”
更多的生理曲线崩溃。屏幕上代表“存活”的绿色光点一个接一个熄灭变红。只有少数几个光点还在顽强地闪烁,包括那个脸上有疤的12号。
监控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蜂鸣。维尔飞快记录着数据,“意志韧性阈值确认…对绝望环境的适应力…关键决策点触发模式…”
“撞击前三十秒。”
噗通!一个光点熄灭。又一人被弹出,瘫软在座椅上失禁。
12号的身体剧烈痉挛了一下,但他虚拟操作的手指更快了,额角青筋暴突,汗水浸透制服。
“撞击前十秒。”
最后几个绿点疯狂闪烁。12号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身体绷直如铁,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象征泰伦母舰甲壳的、翻涌蠕动的黑暗。他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无人能听见的命令。
“零。”
绝对的黑暗吞噬一切。模拟结束。
A组,二十四名精英,仅剩四人意识清醒地“活”过了那三十分钟的寂静地狱,其中就包括那个脸上有疤的12号——他叫雷蒙·斯通。
接下来的动态压力舱测试则充满了喧嚣的死亡。模拟的虫群突袭、引擎过载连锁反应、虚空盾失效、舰体断裂…在极限压力下评估候选人与AI“织星者”分体的协同,对技术副官(由灌装者G系列人员远程接入模拟)建议的采纳权重,以及在信息洪流中的瞬间决断。
雷蒙·斯通再次脱颖而出。他并非反应最快,技术理解也非顶尖,但他有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在AI尖叫着规避路线被虫群封死时,他能在技术副官(模拟的G-11)急促的能量分流方案和AI更激进的撞击方案中,瞬间做出符合战场全局的选择。在舰体断裂警报响彻模拟舰桥时,他能压下本能的逃生冲动,优先下令封锁相邻舱室,为损管争取关键十秒。他身上带着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对死亡近乎麻木的冷静,以及对命令近乎本能的执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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