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暗线：1940 第9章 圣所的重量

教堂后院，堆积的旧麻袋散发出尘土和霉变的气味，与前方礼拜堂隐约传来的圣歌形成一种奇异而割裂的对照。林皓（灰鸦）和叶怀明靠着麻袋，剧烈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新的疑虑交织在一起。

那个神父是谁？他为何出手相助？是纯粹的怜悯，还是别有深意？

“他……他为什么帮我们？”叶怀明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低声问道，目光不安地扫视着寂静的后院。

“不知道。”林皓的回答简短而警惕。他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圣歌和远处街市的微弱噪音，一片寂静。他小心地探出头观察，后院连接着一排低矮的房屋，似乎是教堂的附属建筑，如宿舍、厨房或工作室，此刻也看不到人影。

“但无论如何，这里不能久留。”林皓压低声音，“巡捕可能还会回来，那个神父……我们也无法确定他的真实意图。”

他必须做出决定。是立刻离开，冒险再次进入危机四伏的街道？还是……冒险接触这个神秘的神父？

【风险计算中……选项一：立即离开。生存概率预估17%。选项二：接触神父。生存概率预估39%（基于其初步善意行为上调）。建议尝试接触，但保持最高级别警戒。】系统提供了冰冷的概率，但最终的砝码却落在了别处。

林皓的目光落在叶怀明苍白而痛苦的脸上，落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他们两个都已是强弩之末，急需药品、食物和一个绝对安全的角落来恢复一丝体力。盲目冲回街头，无异于自杀。

而那个神父，是眼前唯一可能提供这一切的、未知的变量。

赌一把。

“你在这里等着，躲好。”林皓对叶怀明道，“我进去看看。”

“太危险了！”叶怀明抓住他的胳膊。

“留在外面更危险。”林皓轻轻挣脱，“如果半小时内我没出来，或者里面有异常动静，你想办法自己离开。”他将身上最后一点钱和那包所剩无几的磺胺粉塞给叶怀明。

说完，他不等叶怀明再反对，深吸一口气，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后院连接主建筑的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

门没有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宗教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烛和旧木头的气息。走廊尽头有说话声传来，是那个神父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用英语低声交谈。

林皓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是的，皮特先生，慈善晚宴的款项会如期到位……请放心，上帝保佑所有善心人……”神父的声音温和而从容，听起来像是在处理日常事务。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那个叫皮特的人离开了。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林皓知道不能再犹豫。他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衫，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亡命之徒，然后迈步走了出去，故意让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虚掩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神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林推开门。这是一间简朴的书房，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各种文字的书籍。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那位神父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似乎在书写着什么。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圣经》和一盏黄铜台灯。

看到林皓，神父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缓缓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那双深邃的、带着怜悯和审视意味的蓝色眼睛看着他。

“迷途的羔羊，找到暂时的羊圈了？”神父缓缓开口，中文带着明显的法语口音，但用词却很精准。

林皓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帮我们？”

神父微微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疲惫和洞察：“在上帝眼中，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怜悯，尤其是在黑暗中挣扎的生命。我看到了恐惧，也看到了……不该属于你们这个年纪的沉重。”他的目光扫过林皓破损的衣服和可能残留的血迹。

“而且，”神父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对外面那些拿着枪、肆意妄为的人，缺乏好感。无论他们打着什么旗号。”

这句话，隐约表明了他的态度。在孤岛上海，外国侨民，尤其是神职人员，对76号这类机构的行径多有不满并非奇事。

【微表情分析：目标表情自然，瞳孔反应及肢体语言未检测到明显欺骗迹象。话语逻辑符合其身份背景。初步判断：善意可信度较高。】系统给出了辅助判断。

林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但警惕并未放下。“我们需要帮助。”他直截了当，“药品，食物，一个能待到天黑的地方。”

神父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教堂是圣所，但并非法外之地。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基本的帮助，但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天黑之后，必须离开。”

这已是意料之外的好结果。

“谢谢。”林皓低声道。

神父站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基础的消毒药水、绷带和几片阿司匹林。他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两块黑面包和一小壶水。

“这些应该能缓解你们的急需。”他将东西递给林皓，“后院最左边那间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平时没人去。你们可以去那里处理伤口，吃完东西。记住，天黑之前。”

林皓接过东西，再次道谢。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神父忽然又叫住了他。

“孩子，”神父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你们背负的东西，似乎比身体的伤痕更加沉重。我看得出来。这个世界很黑暗，但不要让它完全吞噬你们心中的光。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看似光明的东西。”

这话语意味深长，像是在告诫，又像是某种暗示。

林皓深深看了神父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退出了书房。

他带着东西回到后院，叶怀明看到他安然无恙并带回了急需的物资，几乎喜极而泣。两人迅速躲进神父所指的那间阴暗潮湿的储藏室。

有了相对安全的短暂庇护和基本的药物食物，两人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他们互相帮忙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吃了点东西。虽然简陋，但身体的状态明显好转。

“这位神父……是好人。”叶怀明啃着干硬的黑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眼中充满了感激。

林皓却没有那么乐观。神父的帮助是真，但那最后的告诫也绝非空穴来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看似光明的东西”——这话像是在提醒他们，就连这座教堂，也并非绝对的安全港。

他拿出那卷小小的胶卷，再次对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光查看。那些复杂无比的公式和草图，像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双刃剑，既能伤敌，也极易噬主。

必须尽快决定它的去向。

“磐石”死信箱，还是“管家”？

“萤火，”他在脑海中询问，“基于现有情报，重新评估两个方案的成功概率和风险。”

【重新计算中……考虑因素：内部叛徒威胁等级极高（ ）、‘管家’渠道神秘性（ ）、所需报酬获取难度（-）、‘磐石’直接关联可能被监控（-）……计算完毕。】 【方案一：‘磐石’。成功传递概率预估31%，暴露风险68%。】 【方案二：‘管家’。成功接触概率预估25%，交易成功概率（在无法定报酬前提下）低于10%，风险未知但可能避开内部监控。】

概率都很低。但“管家”这条路，似乎多了一丝绕过叛徒的可能性。

“如果我们能拿出‘管家’无法拒绝的筹码呢？”林皓看着胶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不是金条，而是……这份图纸的一部分关键信息作为定金？”

叶怀明吓了一跳：“这太冒险了！万一他……”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能拿出的、有价值的东西。”林皓打断他，“而且，这也能测试他的成色。如果他对这份图纸表现出超出常理的兴趣或了解，那他的身份就值得深究了。”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相当于与虎谋皮。

但身处绝境，有时不得不行险招。

就在他仔细构思该如何安全地投递信息和样本时，储藏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两人瞬间僵住，冷汗直冒！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年轻的声音，说的是中文，带着一丝紧张：“神父让我来的……他说，外面有‘乌鸦’在附近盘旋，让你们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

乌鸦……是76号黑衫军的暗称！

他们竟然搜索到了教堂附近！

短暂的庇护所，瞬间再次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林皓和叶怀明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黑暗的储藏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