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城门刚开。我拄着竹杖,混进出城挑粪的农民队伍里,一步三咳,活像肺痨晚期。竹杖里空心,藏了三块天听石;裤脚里夹着飞虎爪;脸上贴着假疣,谁看我都嫌晦气。守兵捏着鼻子挥手放行,我低头走过吊桥,心里冷笑:韩世昌,你封城搜捕?老子抬脚就溜。
出城十里,我钻进一片玉米地,把伪装全扒了,埋到粪筐底下。清晨的风带着露水,我仰面躺成大字,听自己心跳——咚、咚、咚——节奏比往常慢,却更重,像有人在我胸腔里试鼓。我摸出三块天听石,对着朝阳看,石脉里的血丝好像活过来,一扭一扭,拼成半只耳朵的轮廓。我嘀咕:还差四块,就能拼成整耳,到时候真能听见老天爷的私房话?扯淡归扯淡,手可没停,把石头贴身藏好,起身拍了拍土,下一步:找个安全窝,把伤养好,再回头补货。
可我刚直起腰,脑后“嗡”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扑进玉米垄。昏迷前最后一秒,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松香味——和昨晚“松香砖”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心里骂: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再睁眼,四周黑得能滴墨,唯一的光来自墙角一豆油灯,灯芯短促,像快断气的萤火虫。我双手反绑,坐在潮湿的地砖上,脚踝锁着铁镣,铁链另一头钉进墙。空气里满是霉土、腐木、血腥混合的味儿,一吸气,肺管子直发痒。我强压咳嗽,先摸腰间——飞虎爪、皮囊、天听石,全没了。心里瞬间凉透:贼被偷,比老婆跟人跑还惨。
“醒了?燕子李三。”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油灯后,一张脸慢慢浮出——瞎眼老琴师!不,现在该叫他“睁眼老鬼”。他眼眶里哪是什么干瘪枣核,分明嵌着两颗灰白玻璃球,映着灯火,像死鱼眼。我咬牙:“老爷子,好演技,天桥不给你颁个锦旗,都对不起观众。”他嘿嘿笑,声音在封闭空间撞出回声:“不演,怎能把‘天命’勾出来?你偷了三块天听石,很好,省得我一块块去挖。”
我挣了挣铁链,纹丝不动,反倒勒得腕子生疼。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飞快打量四周:四壁青砖,顶拱券,地渗水滴,分明是座地下墓穴;墙角堆着七口黑漆棺材,棺头描金,却剥落大半,露出腐朽木纹。我心里咯噔:这是到了“回音墓”?老琴师似乎看透我心思,抬手一划——“咚咚咚”墙里又传出熟悉的心跳声,却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七重奏,像有七个人同时敲鼓。
“七棺七石,七心七音。”老琴师阴恻恻地解释,“每代钦天监,都会把天听石嵌进墓墙,再封‘听奴’活祭。到我这一辈,正好第七块。可石头被工匠分成七份,要重聚,非得飞贼的血——能穿墙入户,能隔音辨位,心跳比常人快三成,最合‘天听’口味。”说到这儿,他指尖一弹,油灯暴涨,照出棺材板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全是用朱砂写的“听”字,红得发黑。
我脑袋“嗡”一声:原来整个局,从天桥卖唱、松香砖、韩世昌,到九曲灯网,全是这老鬼布的套!他不要石头,他要的是“贼血祭天听”!我强作镇定,咧嘴笑:“老爷子,你算盘打得精,可老子命硬,怕你没福消受。”他摇摇头,像看一只待宰鸡:“不急,等月圆子正,七石归位,你的血——慢慢流,流到天庭满意为止。”说完,他转身隐入黑暗,铁门“哐当”合上,落锁声回荡,像给我敲丧钟。
我拼命挣链,腕子磨破皮,血顺掌心滴落,铁链却越勒越紧。我喘着粗气停下,告诉自己:慌就死定了。贼的命,靠自己撬。我环顾墓穴,寻找一切可用之物:七口棺材、油灯、地砖、铁链……忽然,我目光停在一处——墙角渗水,砖缝被泡得发黑,年头久了,砖角风化。我挪过去,用反绑的手摸那块砖,指尖一抠,居然掉渣!我心里狂喜:再老的砖,也怕水泡贼抠!
我背对墙,用破损的腕血当润滑剂,拼命摩擦砖棱。血泡砖粉,钻心疼,可砖角慢慢被磨出凹。不知过了多久,“咔”一声,砖角断了,我手里多了块三角尖石。我反手握石,去割腕上麻绳。粗糙砖棱像钝刀,割一下,疼一下,血一股,可绳子也松一分。我咬紧牙关,心里数:一、二、三……数到一百三,绳子“噗”断了!我双手自由,赶紧解脚镣。铁链锁是老式“元宝锁”,我掏出发卡里暗藏的薄钢片,三捅两拧,“咔哒”开了——老本行,手艺在!
脚镣落地,我软成面条,却不敢歇,扑到油灯前,灯油只剩底儿。我端灯,蹑脚走到棺材前,掀了第一口棺盖——“吱呀”一声,像老太婆叹气。棺里躺着具干尸,穿前清官服,胸口陷个洞,洞里嵌着一块天听石!我伸手去抠,石头却像长进骨头,纹丝不动。我暗骂,换第二口棺,同样情形——每口棺材,都躺着一位“听奴”,胸口嵌石,符咒压身。我数了数,七口棺,七块石,我怀里原本三块,被搜走,如今全在棺里。敢情老鬼把我当“药引”,七石归位后,再把我血放满棺材底的槽,让“天听”喝个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