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火球把忠字牢的穹顶掀出一口天窗,碎铁、火舌、胶卷碎片像一群黑鸦扑棱着翅膀,从我耳边呼啸掠过。我抱着沈静滚到暗室墙角,后背撞在铁柱上,疼得五脏六腑挪了位。她脖颈的铜丝被热浪熔断,血珠顺着伤口滚进锁骨窝,积成小小一汪,像戴了条朱砂项链。我拍她脸:“活着就吭声!”她睫毛颤了颤,指尖在我掌心写个“走”字,人却软得像浸水的纸。
我抬头找三姨太——火盆位置只剩个焦黑坑,绛紫旗袍碎片在火光里翻飞,像几只垂死的蝴蝶。梁鸿志被气浪掀翻在地,黄呢军服半边焦黑,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嘴角裂到耳根,血顺着牙缝往下滴,像一只被剥了人皮的笑面佛。他手里竟仍攥着那卷微型胶卷,火舌舔过胶卷边缘,“嗤啦”一声缩卷,像一条被烫死的黑蛇。他见我望他,竟抬手冲我晃了晃胶卷,口型无声:“忠——字——”
我喉咙里涌起铁锈味,怀里猫忽然“嗷”一声炸毛,尾巴指向暗室裂口——那里,铁柱被炸开一道缝,缝里透出幽幽蓝光,像深夜鬼火。我咬牙拖起沈静,半扛半爬钻进裂缝。裂缝后是条狭窄检修道,四壁水泥,潮得滴水,脚下铁格栅“咣当”颤,像随时会断。我每走一步,身后爆炸余烬就“噗噗”落一层,像阎王催命的纸钱。
检修道尽头是道圆形铁门,门轴锈死,我肩撞脚踹,纹丝不动。沈静忽然抬手,指尖在我颈后一摸,扯出那根铜链——三姨太之前系在我脖子上的“同心链”,链坠竟是把极细钥匙,钥匙柄刻着“忠”字五号。我愣了半秒: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后手?她把钥匙插进门锁,“咔哒”一声,铁门开了一条缝,外头“呼”地涌进冷风,带着河水泥腥——竟是通惠河暗渠!闸门就在头顶,铁轮锈得发红,像只巨兽眼球。
我托住沈静腰,把她推上闸门平台,自己刚要翻,脚下铁格栅“咔嚓”断裂,整个人“噗通”掉进暗渠,冰水瞬间灌满口鼻,像千万根针扎进肺。我死命扑腾,怀里相机却像块铅,拖着我往下沉。我指尖摸到相机暗格,第四张底片还在,心里一发狠:老子死也得带着它!就在这时,一条黑影顺着闸门索降下,半空一探手,揪住我后领,把我提出水面——竟是小瘸子!他右眼纱布已不见,只剩个血窟窿,却咧嘴笑:“李三爷,又见面了。”
我咳得眼泪鼻涕一起下,他却没时间寒暄,抬手往闸门上一指——那里,梁鸿志竟不知何时已爬上来,半边脸焦黑,却仍笑得温文尔雅,手里举着那卷焦糊的微型胶卷,像举着圣旨。他脚下,踩着个铁桶,桶里“嗤嗤”冒火星,竟是一桶雷酸汞!引线已燃到尽头。小瘸子脸色惨白:“那桶要是炸,闸门碎,暗渠塌,整座北平南城得淹一半!”
我脑子“嗡”一声:这是要水淹七军,也要把我、底片、钥匙、所有秘密,一并沉进通惠河!梁鸿志却在这时开口,声音不高,却顺着风钻进我耳骨:“李三,你师父当年与我立誓,忠字局缺一角,就得用燕子血补。今日,你补上了。”说完,他竟把胶卷往桶里一抛,人却转身跳上另一道索降绳,像只黄鼠狼,三两下窜上暗渠顶部检修口,消失不见。
胶卷落进铁桶,“嗤”地一声,像冷水滴进滚油,火星“噼啪”四溅。小瘸子怪叫一声,扑上去要踹桶,我却猛地拽住他——桶边还缠着铜链,链另一端缠在沈静脚踝!她人被震得昏迷,链却死死缠住铁栅。我红眼冲瘸子吼:“钥匙!”他愣了半秒,忽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腰间一排雷管,雷管铜线缠成死结,结中央赫然插着那把“忠”字五号钥匙!他冲我咧嘴,独眼里闪着疯光:“李三,老子欠你一条命,还你!”说完,他竟扯下钥匙,往我手里一拍,转身抱住铁桶,整个人连桶带雷酸汞,“扑通”一声滚进暗渠深水!
“瘸子!”我嘶吼破音,却只看见水面“咕嘟咕嘟”冒起一串气泡,接着“轰”地闷响,水底炸开一团赤白光,水柱“哗”地掀起丈余高,像一条白龙破水而出,铁桶碎片、雷管铜线、血雾肉块,一齐被水龙卷上半空,又“噼里啪啦”砸回水面。铜链被炸断,沈静脚踝一松,我趁机拖她上岸。暗渠顶部却被震裂,砖石“簌簌”掉,闸门铁轮“吱嘎”错位,半扇闸门“轰隆”落下,激起水浪丈余,像巨兽阖嘴。
我抱着沈静,踉跄爬上检修平台,背后水声怒吼,像千万冤魂在哭。小瘸子的血雾落在脸上,温热,腥咸。我抬手去抹,却摸到一块碎皮——竟是刺青皮,皮上只剩半个“忠”字,笔画歪斜,像被人生生撕断。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听“当啷”一声,水底炸出一物,滚到我脚边——是那卷焦糊的微型胶卷,外壳被炸碎,里头却露出另一卷更细的胶卷,像俄罗斯套娃,胶卷边缘用红笔写着“终稿·零号”。
我颤抖着捡起,刚要细看,暗渠顶部检修口忽然“哐当”落下绳梯,一道手电光直直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光后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带着大阪腔的温柔:“李三君,游戏结束,把胶卷给我。”我眯眼,手电光晕里,缓缓探出一张脸——那竟是小瘸子!他右眼窟窿还在渗血,却笑得比先前更灿烂,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却从另一个人喉咙里发出:他身后,露出梁鸿志的半张脸,黄呢军服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只袖珍录音铜匣,匣上铜喇叭正缓缓旋转,声音正是从匣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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