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32章 锁绝之地与幽蓝微光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眼眸，充满了最原始、最暴戾的饥饿与杀意，死死地锁定了闸门缝隙外的王默然。低沉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咆哮声穿透厚重的金属闸门，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

王默然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青铜化的右手死死攥住钢钎，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轻缓而稳定，避免发出任何可能进一步刺激门后存在的声响。额角的冷汗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极境的感知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波动着，疯狂预警！门后的生物，其蕴含的能量等级和威胁程度，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甚至比那伪源核心更加令人不安！那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黑暗与毁灭的气息！

“什么东西？！”王默然在意识中疾问，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不知道！”混元老祖的回答前所未有的迅速和凝重，“但其气息之纯粹暴戾，绝非寻常暗界孽畜！更非此界凡物！像是…某种被长久囚禁于此、吞噬了无数黑暗而诞生的…地底煞魔！小子，快退！此地大凶！”

无需老祖提醒，王默然已然退到了隧道转弯处，暂时脱离了那猩红目光的直接锁定。但他能感觉到，那充满恶意的注视并未消失，依旧如同实质般黏在他的背上。

闸门之后，那低沉咆哮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寂静。以及一种细微的、仿佛巨大身躯在粗糙地面上拖行的摩擦声，正在缓缓靠近闸门。

它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后徘徊、等待。

王默然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剧烈的心跳缓缓平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在这绝境之下，唯有冷静分析，才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再次仔细回想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景象：巨大的爪印、庞大的怪异骨架、还有…远处那一点幽蓝色的微光。

那幽蓝光芒…与伪源的邪异、暗界的污秽截然不同，似乎更加古老、纯净，甚至带着一种…秩序与冰冷的感觉。它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老混，门后远处那点蓝光，你感知到了吗？那是什么？”王默然问道。

混元老祖沉默片刻，似乎在仔细回忆和感知：“…似有若无，被那煞魔的滔天煞气所掩盖。但其气息…确与暗界格格不入，倒像是…某种极寒灵物？或是一件镇压之物？奇怪，此地煞气如此之重，为何会有此类事物存在？”

极寒灵物？镇压之物？

王默然心中一动。混元老祖之前说过，至阴至寒的天地灵物或可暂时压制青铜化。那点蓝光，会不会就是一线希望？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现实压了下去。就算那是希望，也隔着一道绝望的“LocKdowN”闸门和一头恐怖无比的煞魔。硬闯过去无异于自杀。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青甸洼地下管网系统全图》。手指沿着“SEctoR b”隧道的路线移动，眉头紧锁。

根据地图显示，这条隧道应该通往另一条主排水干道。但现在被这道闸门彻底封死。地图上并未标注这道闸门，显然是在地图绘制之后才坠下的。那么，是否有其他绕过这道闸门的路径？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仔细搜寻。隧道两侧是致密的岩层，似乎没有其他岔路。难道真要原路返回，再冒险穿越第七枢纽站那复杂危险的核心区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极境的感知再次发挥了作用。他敏锐地注意到，地图上在标注“SEctoR b”隧道的位置，旁边用极淡的虚线画了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平行于主隧道的细线，旁边还有一个微小的符号，像是一个检修井的标记。

“这是…”王默然精神一振，立刻将地图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果然！在那条主隧道旁边，还有一条极其隐蔽的、似乎是用于铺设线缆或进行维护的狭窄备用通道！这条备用通道的入口，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隧道侧壁上，而且根据地图显示，它竟然…绕过了这道闸门，直接通往闸门后的区域！

希望重燃！

王默然立刻根据地图指引，退回几十米，在隧道侧壁上一处覆盖着厚厚锈垢和苔藓的地方仔细摸索。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盖板边缘！

用钢钎撬开盖板，后面果然是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暗狭窄的通道！一股陈腐冰冷的空气从中涌出。

“天无绝人之路…”王默然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这条备用通道直接通往闸门后，意味着他很可能要直面那头煞魔的巢穴！这究竟是生路，还是更快的死路？

但此刻，他已没有更好的选择。返回第七枢纽站核心区域的风险未必比这小，而且时间不等人，青铜化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在加剧。

他看了一眼行囊里那枚变异巨蟒的胆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化为坚定。他取出胆囊，那墨绿色的器官散发着恶臭和微弱的邪异能量。

“老混，这东西…如果扔出去，能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吗？”

混元老祖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啧！你小子倒是会废物利用！此物蕴含的邪能虽驳杂，但对那等靠吞噬黑暗成长的煞魔而言，确是不错的零嘴。或许能争取到一点时间。但风险极大，若其不为所动，或更快发现你…”

“赌一把！”王默然咬牙道。他需要那一点时间，去确认那幽蓝光芒到底是什么！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先将行囊推进备用通道，然后自己再艰难地爬了进去，并从内部小心地将金属盖板虚掩上，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

通道内狭窄异常，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和霉味。他屏住呼吸，极境的感知提升到极限，仔细聆听着主隧道闸门后的动静。

那沉重的拖行声和低沉的呼吸声依旧在门后徘徊。

就是现在！

王默然眼中精光一闪，用巧劲将那颗墨绿色的胆囊通过盖板缝隙，猛地投向闸门方向！

胆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穿过闸门底部的缝隙，滚入了门后的黑暗空间之中。

短暂的寂静。

下一秒！

“吼——！！！”

一声更加狂暴、充满贪婪和急切的咆哮猛地从门后炸响！紧接着是巨大的身躯猛地移动带来的轰鸣和震动！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瞬间变得更加炽亮，显然被那突如其来的“零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机会！

王默然毫不犹豫，立刻在狭窄的备用通道内全力向前爬行！速度飞快，顾不得身体与粗糙洞壁的摩擦刮蹭！

备用通道并不长，只有十几米。尽头是另一个类似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格栅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格栅，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煞气和某种古老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发现自己正处于闸门后那片广阔空间边缘的一处岩壁凹陷内，位置相对隐蔽。

他迅速藏身于阴影中，屏住呼吸，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远比从门缝中看到的更加令人震撼。空间广阔得惊人，穹顶高耸，看不到尽头。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达数米的巨大爪印，仿佛曾有无穷无尽的恐怖巨兽在此徘徊。远处，那些扭曲的、由岩石和金属融合而成的巨型骨架更加清晰，如同某种无法理解的远古战争的遗骸，散发着苍凉死寂的气息。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一座由无数苍白兽骨堆积而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巢穴之上，赫然匍匐着一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生物！

它体型庞大如小山，整体形态依稀可辨类似蜥蜴或鳄鱼，但更加扭曲和狰狞。全身覆盖着黑曜石般漆黑、厚重、布满嶙峋尖刺的骨甲，缝隙间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光泽。一条长满骨刺的巨尾无意识地扫动着，轻易地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它的头颅巨大，吻部突出，布满匕首般的惨白利齿，此刻正低着头，贪婪地撕咬、吞噬着王默然扔进来的那颗蟒蛇胆囊。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正是它巨大眼眶中燃烧的灵魂之火！

仅仅是远远看着，那恐怖的威压就几乎让王默然喘不过气！这绝对是他至今遇到的最强大的怪物！其实力，恐怕远超锻体境，甚至可能触摸到了炼气境乃至更高的层次！

混元老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骇然：“…地煞魔蜥！果然是这东西！以地底煞气与金属为食，性情暴戾，力大无穷，防御极其恐怖！其成年体甚至可抗衡搬山境修士！这头虽似乎还在成长，但也绝非你现在能对付的！快走！趁它还在进食！”

王默然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越过那恐怖的地煞魔蜥，投向更远处。

在那里，空间的尽头，岩壁之下，他清晰地看到了那点幽蓝色光芒的来源——

那并非什么灵草或矿物，而是一座…祭坛？

一座由某种不知名的苍白玉石垒砌而成的、造型古朴简陋的圆形祭坛。祭坛不高，表面刻满了无数复杂玄奥、从未见过的符文。而那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幽蓝色光芒，照亮了祭坛中心摆放着的一件物品。

那是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石盒。

石盒材质同样非金非玉，苍白冰冷，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盒盖中央镶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深邃如星空般的幽蓝色宝石。所有的光芒，都源自于那枚宝石！

祭坛和石盒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空间的煞气和地煞魔蜥的暴戾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相对“纯净”的区域。那地煞魔蜥似乎对那片区域颇为忌惮，它的巢穴都远离那里。

“那是…”王默然瞳孔微缩。

“镇煞石坛？！封魔宝盒？！”混元老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激动，“难怪此地煞气如此之重却未有彻底爆发！原来有此物镇压！看其符文制式…绝非此界凡俗之物！甚至…不像是明界近代的手笔！倒像是…上古甚至更久远之前的遗留！”

“那石盒里的东西…”王默然呼吸微微急促。

“不知！但能被如此郑重封印镇压于此，绝非寻常！其散发的极寒气息…或许…或许真能压制你的青铜化！”混元老祖语气急促，“但此地有地煞魔蜥看守，难以靠近！除非…”

话音未落，那只地煞魔蜥已然吞食完了蟒蛇胆囊，似乎意犹未尽。它抬起巨大的头颅，猩红的双目疑惑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更多“零食”的来源。很快，它那敏锐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王默然这边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

“吼！！！”

它发出一声被戏弄般的愤怒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王默然藏身的凹陷处，四肢迈动，如同一座移动的黑曜石山岳，轰隆隆地冲了过来！大地随之震颤！

“被发现了！走！”混元老祖急喝。

王默然脸色一变，毫不犹豫，转身就向备用通道深处钻去！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就在那镇煞石坛的后方阴影里，岩壁之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更加狭窄的洞口！洞口边缘，似乎还有半截锈蚀的金属梯子向下延伸！

另一条路？！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地煞魔蜥已然逼近！恐怖的血腥气和煞气压得他几乎窒息！

他疯狂地爬回备用通道，并用尽力气将出口的格栅猛地拉上合拢！

几乎就在格栅合拢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整个岩壁都在剧烈震动！那地煞魔蜥狂暴地撞在了格栅之外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坚固的金属格栅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瞬间向内凸起变形，但竟然没有被立刻撞开！

这备用通道的入口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坚固！

“吼！吼！”地煞魔蜥在外面疯狂撞击、咆哮，猩红的目光透过格栅缝隙死死盯着里面的王默然。

王默然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向主隧道方向后退。

退回主隧道后，他惊魂未定，听着闸门后那地煞魔蜥不甘的咆哮和撞击声，冷汗浸透了后背。

绝路！那条路似乎也走不通！

但…那镇煞石坛，那封魔宝盒，还有石坛后可能的另一条路…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被一头恐怖的煞魔死死挡住。

王默然背靠着岩壁，缓缓坐下，看着手中地图上那条标注着“SEctoR b”最终通向“主排水干道”的路线，又回想那镇煞石坛后的可疑洞口，眼中闪烁着不甘与算计的光芒。

硬拼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调开或者…解决掉那头地煞魔蜥。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行囊里那两颗变异巨蟒的漆黑獠牙上，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