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62章 煞星初醒，暗谍潜踪

工业炉内那簇由混沌死元点燃的暗红火苗，稳定地跃动着，散发出持续且均匀的热量，驱散了堡垒内部一部分渗人的寒意，也仿佛为这片冰冷的金属空间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炉壁残存符文的微光映照在众人脸上，明暗不定，如同他们此刻复杂的心绪——既有初步掌握能源的振奋，又深陷于资源匮乏与强敌环伺的沉重压力之中。

张明轩半跪在炉前，手中拿着用废弃金属片临时打磨成的简陋工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炉腔内部几个刚刚修复的能量导流片。他的眼神专注而炽热，技术官的本能让他完全沉浸在这“无中生有”、将废墟变为依仗的创造过程里。“热量输出基本稳定了，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至少能保证基础的加热和少量水净化。下一步，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材料，或许可以尝试制造一个简易的坩埚，熔炼些金属，修复或者打造些更实用的工具……”他低声自语，大脑中已然开始勾勒下一步的技术路线图。

洛薇则守候在玄刹身旁，指尖那缕微弱的星辉始终未曾完全熄灭，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持续监测着玄刹体内那团危险能量的细微变化。自从王默然尝试以混沌死元进行外部引导后，兵厄煞气的躁动确实有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平息，玄刹的呼吸也似乎略微悠长了一分，但这改变太过微小，如同在无底深渊旁看到的一缕蛛丝，希望渺茫却又不容忽视。她不时对照那本残破的毒素典籍，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稳定能量创伤的理论支持，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王默然盘膝坐在两者之间，如同定海神针。他大部分心神沉入识海，引导混沌道鼎高效吞吐着碎星屿驳杂的能量，加速恢复自身。同时，他还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感知，如同无形的丝线，维系着对工业炉能量回路的监控以及对玄刹体内煞气状态的远端感应。这种一心多用的状态对他负荷极大，但也正是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他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与自身精神力的韧性，都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提升着。

堡垒之外，碎星屿的“长夜”依旧，远处偶尔亮起的能量闪光和隐约传来的轰鸣，提醒着这片疆域永不停息的混乱与杀戮。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与紧张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更久。炉火依旧稳定地燃烧着，张明轩已经利用炉子的余热，成功将少量收集到的冷凝水净化，虽然味道依旧带着一股金属锈蚀气，但至少确保了饮水安全。他也开始尝试熔炼一些最容易获取的、低熔点的废弃金属零件，为打造新工具积累原始材料。

而洛薇那边，持续不断的监测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决定性的信号！

一直平稳（哪怕是微弱）的星辉感知中，玄刹体内那团盘踞在心脉附近的兵厄煞气核心，猛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并非之前那种充满攻击性的躁动扩张，而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极度凝聚的自我保护！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锐利刺痛感的意志波动，如同沉眠冰封的火山下第一缕躁动的岩浆，骤然穿透了煞气的封锁，清晰地传递出来！

“呃……”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痛苦呻吟，从玄刹苍白的唇间逸出。

这一声呻吟，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堡垒中炸响！

张明轩猛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洛薇瞬间睁大了眼睛，连一直闭目调息的王默然也骤然睁开了双眸，混沌之瞳中精光一闪，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玄刹。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玄刹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紧蹙的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痛苦与挣扎。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粗糙的隔热材料中。周身那原本被混沌死元勉强压制、相对平稳的兵厄煞气，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开始剧烈地、无序地翻涌起来，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煞气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一片扭曲、危险的低气压区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毁灭意蕴。

“煞气反噬加剧了？！”张明轩失声喊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棍。

“不……不对！”洛薇却紧紧盯着玄刹的脸，观星阁传承赋予她的敏锐感知让她捕捉到了更深层的变化，“是她的意识！她的自主意识正在苏醒，在与失控的煞气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是……苏醒的征兆，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自主意识与失控力量的争夺！成则夺回己身，败则彻底被煞气吞噬，化为只知杀戮的兵厄傀儡！

王默然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已来到玄刹身边。他没有贸然出手压制那翻涌的煞气，因为那很可能连同玄刹刚刚苏醒的脆弱意识一同碾碎。他的混沌之瞳运转到极致，死死锁定玄刹识海的位置，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窥见、却凶险万分的意识战争。

在他的感知中，玄刹的识海已是一片狼藉。原本应是她意志显化的精神领域，此刻大半已被暗红色的煞气风暴所占据，充满了暴虐、杀戮与毁灭的疯狂意念。唯有在最核心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如同血色晶石般剔透的意志灵光，正在风暴的中心苦苦支撑，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那便是玄刹的本源意识！

此刻，那点灵光正剧烈地闪烁着，试图驱散周围的煞气，夺回控制权，但力量对比悬殊，她的挣扎反而引动了整个煞气风暴更猛烈的反扑。

不能硬碰！必须引导！

王默然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判断。他并指如剑，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蕴含着“包容”、“守护”以及一丝他从星舰坟场石碑中领悟到的、关于“精神凝聚”意象的混沌死元，如同最轻柔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探入玄刹的识海。

他没有去攻击那庞大的煞气风暴，那无异于引火烧身。他的目标，是那一点摇曳的意志灵光！

混沌死元如同无形的屏障，温柔而坚定地将那点灵光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煞气风暴最直接的冲击。同时，死元中蕴含的“包容”意蕴，开始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安抚”灵光周围那些最为躁动的煞气能量，试图将其与核心灵光的连接变得“柔顺”，而非“狂暴”。

这就像是在狂暴的火焰周围，构筑一层耐火的隔膜，并为火焰提供一条相对平缓的宣泄通道。

“玄刹！守住本心！引导它们，而非对抗！”王默然低沉的声音，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直接穿透了外在的纷扰，清晰地响彻在玄刹那混乱的识海之中，如同迷雾中的灯塔，为她指明了方向。

那被混沌死元守护住的意志灵光猛地亮了一下！仿佛听到了这至关重要的指引，玄刹那陷入混乱与痛苦中的意识，爆发出了一股更加顽强、更加不屈的韧性！

她不再试图以微薄之力去驱散、压制那无边无际的煞气风暴——那是兵厄传承者最容易陷入的、也是最终导致失控的误区。她开始尝试去“理解”这股力量，去“感受”其中蕴含的、那属于兵主传承的、最本源的杀戮与毁灭的“理”！她以自己的意志为核心，引导着周围相对平和的煞气，如同驯服野马般，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冲撞破坏！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每一次意志的引导，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反噬的煞气撕碎。玄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物，更多的煞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将身下的隔热材料腐蚀得滋滋作响。

但她坚持住了！在那点混沌死元构筑的脆弱屏障内，她的意志灵光如同经历了千锤百炼的精钢，愈发凝实、璀璨！被她初步引导的煞气，开始如同百川归海般，虽然依旧狂暴，却逐渐呈现出一种……初步的“秩序”！一种属于她玄刹的、带着冰冷锋芒的秩序！

时间仿佛凝固了。堡垒内，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玄刹粗重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令人牙酸的煞气侵蚀声。

张明轩和洛薇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地注视着这决定生死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却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

玄刹周身那剧烈翻涌、失控外溢的煞气，如同退潮般，猛地向内一收！虽然依旧盘踞在她体内，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不再是无序的暴走状态，而是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凶兽，暂时蛰伏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受控的平静。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并非正常人般的颜色，而是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凝固的鲜血，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兵戈虚影在碰撞、厮杀！眼神锐利得如同刚刚出鞘、饮饱了鲜血的神兵，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冰冷、疲惫，以及一丝……仿佛看透了毁灭本质的漠然。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涣散和迷茫，随即迅速聚焦，扫过陌生的环境，落在近在咫尺的王默然脸上，然后是紧张担忧的张明轩和洛薇。

“……是……你们。”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仿佛锈蚀的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与疲惫，但其中蕴含的那份熟悉的、属于玄刹的冰冷质感，让张明轩和洛薇瞬间松了口气，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醒了！真的醒了！而且，似乎……初步控制住了那反噬的煞气！

王默然也缓缓收回了那缕守护其识海的混沌死元，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平静。他能感觉到，玄刹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如同坐在火山口上，那被强行约束的煞气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但至少，最危险的意识沦丧关卡，她已经闯了过来。

玄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一软，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王默然伸手扶住了她，将一缕精纯的、蕴含着滋养意味的混沌死元渡入其体内，稳定她几乎崩溃的生机。

“……多谢。”玄刹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眼，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被初步“驯服”的兵厄煞气，半晌，才重新睁开眼，看向王默然，血色的瞳孔中情绪复杂，“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地是碎星屿，陨星海边缘。”王默然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他们逃离星舰坟场、激活星辉遁虚至此的大致经过，以及目前面临的困境。

玄刹静静地听着，血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唯有在听到“星舰坟场”和“观星台”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当听到他们击杀了“血屠夫”的星盗时，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仿佛找到了猎物的杀意。

“碎星屿……‘血屠夫’……”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体内那刚刚平复的煞气似乎又隐隐躁动了一瞬，但立刻被她强行压制下去。“我的伤……需要时间，和……杀戮。”她的话语直白而残酷，却精准地道出了兵厄传承恢复力量最本质的途径——在毁灭中汲取力量，在杀戮中锤炼煞气。

王默然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正要开口，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眉头却猛地一皱，混沌之瞳骤然转向堡垒那扇破损的闸门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刹的血色双眸也瞬间锐利如刀，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她虽然重伤未愈，状态极差，但那属于顶尖掠食者的战斗直觉，并未随着昏迷而消失。

张明轩和洛薇也立刻警觉起来。

堡垒之外，原本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噪音的寂静，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脚步声打破了。那脚步声并非星盗那般嚣张跋扈，而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步伐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与精准，正在缓缓靠近他们的藏身之处！而且，不止一人！

是“血屠夫”的报复？还是……其他不速之客？

王默然眼中寒光一闪，对着张明轩和洛薇打了个警戒的手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闸门的阴影处，混沌之瞳穿透金属的阻隔，望向外界。

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三个穿着灰褐色、材质特殊、几乎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匿踪作战服的身影，正呈标准的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靠近堡垒。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星盗常见的粗犷能量武器，而是造型更加精悍、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制式步枪，枪身上隐约可见一个被利剑贯穿星辰的徽记——

巡天司！

竟然是巡天司的人！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循着星辉遁虚的波动而来？还是……为了别的目的？

王默然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相比于混乱无序的星盗，巡天司代表着明界官方的秩序与力量，其难缠程度和潜在的危险性，远超“血屠夫”之流！而且，观星台日志中关于“巡天司有内应”的警告，如同警钟般在他脑海中回荡。

是敌？是友？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那三名巡天司士兵已经来到了堡垒闸门外十余米处，停下了脚步。为首一人抬起手，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腰间一个似乎是通讯器的装置上，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地扫视着堡垒的入口以及周围的环境。

堡垒之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刚刚苏醒、状态极不稳定的玄刹，眼中血光隐现，煞气不受控制地再次微微升腾。张明轩和洛薇也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呼吸几乎停滞。

王默然深吸一口气，混沌道鼎缓缓加速旋转，混沌死元在体内悄然流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碎星屿的浑水，看来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深得多。

暗谍已潜踪而至，锈骸立锥未稳，便迎来了新一轮、更加莫测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