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37章 星火流亡，残躯砺志

那根无形的“法则之矛”，尚未真正降临，其凝聚的、针对性的恶意与毁灭意蕴，已然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穿透了星炬塔残破的外壳，穿透了次级能源中枢的墙壁，精准地刺入了王默然的识海深处！

目标明确——扼杀“混沌”！

这一瞬间，王默然感觉自己仿佛被剥离出了现实世界，坠入了一个由纯粹“否定”与“终结”法则构成的冰冷炼狱！周遭的一切，玄刹破坏安全阀的刺耳声响，张明轩在控制台前的疯狂操作，洛薇焦急的呼喊，甚至包括他自身**的痛苦与灵魂的创伤，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的意识，他的存在，他刚刚凝聚的混沌道鼎雏形，都成为了那根“法则之矛”唯一的目标，即将被从最根本的层面彻底抹除！

比之前那无差别的意志碾压，更加致命！更加无法抵挡！

“小子！！！”混元老祖的意念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尖啸，那暗金魂印疯狂燃烧，试图稳住那剧烈震荡、即将彻底崩解的混沌道鼎虚影，但在这绝对的、层次上的差距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王默然的意识在极致的冰冷与黑暗中迅速沉沦，混沌之瞳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他甚至能“看”到那根由无数扭曲诅咒符文构成的、横跨虚空而来的“法则之矛”的模糊轮廓，它锁定了自己，带着审判与终焉的气息，缓缓“刺”下！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在这片陌生的、死寂的星骸之中？

不甘！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他即将冻结的灵魂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末世废土中挣扎求生的画面，父母重伤昏迷时苍白的面容，张明轩信任而依赖的眼神，玄刹那决绝冲杀的背影，洛薇眼中那丝对星火传承的期盼……还有，他那尚未真正开始的，“锈骸”的理念，那试图以理性秩序驾驭万千伟力、于毁灭废墟上重建文明的渺茫梦想……

怎能……就此终结？！

“我……不……甘……心！”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痛苦、超越恐惧、甚至超越生死界限的咆哮，在他意识的最核心炸响！

在这股极致的不甘与执念驱动下，那濒临崩解的混沌道鼎虚影，竟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缕、却无比纯粹、无比炽烈的光芒！它不再试图去防御、去对抗那根“法则之矛”——那毫无意义。它所做的，是燃烧！是献祭！是将自身这初生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混沌道基雏形，连同王默然那不屈的意志，一同……点燃！

以我残躯，化薪火！燃此一念，照前路！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决绝的“自我奉献”，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最后呐喊！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某种悲壮与永恒意蕴的奇异波动，以王默然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非力量层面的对抗，更像是一种……“概念”层面的宣告，一种对“终结”的短暂“否定”！

那根无形的“法则之矛”，在接触到这股燃烧自身道基与意志所化的悲壮波动时，其绝对的“抹杀”特性，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凝滞！

仿佛那冰冷无情的执矛者，也因为这蝼蚁最后时刻爆发出的、超越生死界限的意志光辉，而产生了刹那的……“讶异”？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凝滞！

就是这用自我道基与意志燃烧换来的、几乎不存在的喘息之机！

“成了！！！”

通道深处，传来了玄刹一声带着痛楚与决然的嘶吼！紧接着，是某种厚重金属结构被彻底破坏、以及狂暴能量瞬间失去约束、轰然爆发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隆——！！！

整个次级能源中枢房间剧烈震动，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接连爆碎！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聚变能量，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沿着张明轩强行修改的能量路由，咆哮着冲入了“星火流光”协议的核心能源池！

“协议启动！！坐标锁定……最近……安全区……模糊……强行注入能源！！！”张明轩趴在控制台上，七窍流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吼叫着，按下了那最后的确认指令！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宏大、仿佛整个星炬塔都在共鸣的巨响，自塔身深处传来！塔顶那缕刚刚重新燃起不久的星火之光，骤然变得无比刺目，然后猛地收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混合着星辰光辉与混沌色泽的流光，将整个次级能源中枢房间，连同其中的王默然、张明轩、洛薇，以及刚刚从通道中踉跄冲回的、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垂落、煞气几乎消散的玄刹，一同吞没！

空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折叠！

那根无形的“法则之矛”终于彻底落下，却只刺穿了王默然等人残留在原地的、渐渐消散的虚影，以及那因为能量被强行抽空而瞬间过载、崩溃、引发连环爆炸的次级能源中枢房间！

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以能源中枢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蔓延，火光与冲击波吞噬了一切，将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炸成碎片，将通道彻底埋葬！

星炬塔内，再次增添了一片彻底的死域。

而那道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星火流光”，则在混乱的空间湍流中，艰难地穿梭、跳跃，其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在这狂暴的折跃中被彻底撕碎。

流光内部，并非舒适的传送通道，而是一片极其不稳定的、色彩扭曲的能量乱流。巨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每一个人身上。

王默然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沉沦在无边黑暗与剧痛之中，唯有那点因燃烧道基而变得更加微弱的混沌意蕴，如同本能般笼罩着自身，勉强抵御着外界的撕扯。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灵魂仿佛已经碎裂成了无数片，只在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灭的执念。

玄刹的情况同样糟糕。她半跪在地，用断剑死死支撑着身体，才没有被那巨大的力量甩飞。左臂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不断流淌，周身煞气已然枯竭，那暗红骨甲早已消散，露出下面布满伤痕与焦黑的肌肤。她紧咬着牙，暗银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那扭曲的光怪陆离，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警惕。

张明轩和洛薇则早已在剧烈的空间颠簸和先前的创伤中彻底昏迷过去，若非王默然那微弱的混沌意蕴和玄刹偶尔伸出的手勉强护着，恐怕早已被甩出流光，湮灭在空间乱流之中。

不知在黑暗中颠簸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千年。

终于——

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呻吟的巨响传来！

“星火流光”似乎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其本就摇摇欲坠的结构终于达到了极限，轰然破碎！

巨大的惯性将内部的四人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子般，狠狠甩了出去！

天旋地转，剧烈的撞击感传来！

王默然感觉自己仿佛撞在了一片冰冷而粗糙的砂石地面上，连续翻滚了无数圈，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般，最后重重地撞在某个坚硬的物体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哇！

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血液，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

冰冷。

死寂。

以及……无处不在的、仿佛能渗透进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剧痛。

王默然的意识，如同沉溺在万丈海底，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缓缓上浮。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绪，都像是要撕裂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透过沉重的眼皮，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灰暗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仿佛永恒不变的、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放射性尘埃以及某种……**有机物的刺鼻气味，与星炬塔内的死寂有些相似，却又多了几分……荒凉与破败的“生机”？一种属于文明彻底毁灭后的、绝望的“生机”。

他动了动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全身如同被拆散后勉强拼接起来，没有一处不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黑灰色的、布满砂砾和尖锐金属碎片的荒原上，背后靠着的，是一块巨大的、扭曲的、像是某种飞行器残骸的金属板。

他勉强转动脖颈，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

玄刹就倒在他不远处，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那柄断剑依旧死死握在手中，左臂的伤口似乎被她用某种方式粗糙地包扎过，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布料，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状态极差。

更远一些的地方，张明轩和洛薇分别躺在两处相对平坦的砂地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他们还活着。

都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王默然那如同被冰封的心脏，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他还活着，同伴们也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力量，却发现识海之内，一片狼藉。那尊混沌道鼎的虚影早已消失不见，重新化为了那片缓慢旋转、却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混沌漩涡。核心的那缕混沌之火，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芯，连那点暗金光泽都变得极其模糊。灵魂上传来的撕裂感无处不在，提醒着他之前强行燃烧道基的代价是何等惨重。

他的力量，十不存一。道基受损严重，能否恢复，恢复需要多久，都是未知之数。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这片陌生的天地。

荒凉，死寂，破碎。极目所至，尽是文明的残骸与末日的景象。巨大的金属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般匍匐在地，残破的建筑废墟如同墓碑般林立，远处似乎还有一条早已干涸的、散发着恶臭的河流河道。

这里……是哪里？“星火流光”协议，将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是绝地？还是……一片新的，能够让他们暂时喘息、舔舐伤口的……废墟？

王默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还活着。

而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就有机会，将“锈骸”的理念，在这片新的废墟上，重新点燃。

他深吸了一口这污浊而冰冷的空气，牵动了肺部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沫，那双疲惫却依旧深邃的混沌之瞳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看向身旁昏迷的同伴，看向这片无尽的废墟。

路，还很长。

但现在，他们需要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