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传 第118章 流火边缘，残炉映诡

玄刹拖着近乎昏迷的王默然和完全失去意识的张明轩，在狂暴混乱的“破碎镜面区”边缘艰难前行。她周身兵厄煞气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在无处不在的空间撕扯力和能量乱流中，强行开辟出一条岌岌可危的路径。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不仅要抵抗外界压力，还要分神护住两个累赘，尤其是王默然体内那尊濒临崩溃的灵炉所散发出的、极其不稳定的能量涟漪，在这敏感区域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不断吸引着更多隐性的危险。

王默然意识处于半昏半醒之间，识海内一片混沌。那尊布满暗金裂痕的灵炉光芒黯淡到了极致，炉火几近熄灭，只有核心一点微弱的薪火本源，凭借着不屈的意志仍在顽强跳动。强行逆转灵炉、引爆能量扰乱空间的反噬，远超他的预估。“星骸精粹”的稳定效果正在急速消退，裂痕处传来如同潮水般一波强过一波的灼痛与虚无感，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缓慢地撕裂、剥离。他仅存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紧紧锁定着玄刹那冰冷却坚实的气息，以及那不断逼近的、来自“流火棱镜”的、带着毁灭与灼热的独特法则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周遭疯狂舞动的空间碎片和扭曲的光带骤然减少，那股令人窒息的空间撕扯力也陡然一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干燥灼热的气息，以及视野尽头那一片无边无际、仿佛由凝固的暗红色火焰构成的巨大“幕布”——“流火棱镜”的真正边界！

他们终于穿过了最危险的“破碎镜面区”，抵达了跳跃点所在的相对稳定区域。这里像是一片巨大的、由冷却的星骸熔岩构成的平台，漂浮在“破碎棱镜”与“流火棱镜”的交界处。平台表面布满龟裂，裂缝中隐隐透出下方那永恒燃烧的暗红火光，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铁锈与灰烬的味道。

玄刹将两人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岩面上，自己也微微喘息，肩头原本被封住的伤口，因之前的剧烈消耗和此地的灼热环境，又开始隐隐渗出血迹。她迅速检查了一下张明轩的状况，只是震晕，并无大碍。随即，她的目光落在王默然身上。

王默然躺在滚烫的岩石上，身体无意识地微微痉挛，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苍白与暗金色的光点在不稳定地闪烁，那是他灵炉核心在与崩解做最后抗争的迹象。

玄刹蹲下身，冰冷的指尖搭上王默然的手腕，一缕精纯却带着锋锐煞气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下一刻，她暗银的眸子骤然收缩！王默然体内的情况，比看上去更加糟糕！经脉中灵力近乎枯竭，且充斥着因灵炉逆转而带来的、属性冲突的狂暴余波，正在不断侵蚀他的肉身。而那尊灵炉……其结构之奇诡，损伤之严重，远超她的认知。那一道道暗金色的裂痕，并非简单的破损，更像是某种霸道力量强行融入后留下的、无法弥合的道伤！若非一点奇异的不灭灵机（星骸精粹）和其核心那缕看似微弱却韧性极强的苍白火焰死死维系，恐怕早已彻底崩散。

她沉默了片刻。兵厄之道，杀伐果断，对于疗伤并非擅长，尤其是这种涉及道基本源的重创。她能感觉到，王默然此刻就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任何外来的、稍显猛烈的能量介入，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张明轩发出一声低吟，悠悠转醒。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立刻看向王默然，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慌了神：“默然！他……他怎么样？！”

“道基濒崩，灵炉将碎。”玄刹言简意赅，声音依旧冰冷，但说出的话却让张明轩如坠冰窟。

“怎么会……那……那怎么办？！”张明轩手足无措，看着王默然灰败的脸色，又看了看远处那令人心悸的“流火棱镜”，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玄刹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投向平台前方，那里矗立着几根残破的、似乎是人造的巨大金属柱，上面布满了被高温和岁月侵蚀的痕迹，隐约能看出一些古老的符文和接口。这里，应该就是守密人所说的、通往“第七哨站”的跳跃点了。但此刻，这些金属柱毫无能量反应，死寂一片。

“检查跳跃点。”玄刹对张明轩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张明轩强压下心中的恐慌，连忙爬起身，拿出设备开始扫描那几根金属柱。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行！跳跃点能量核心完全枯竭！基座也有多处破损！这……这根本就是一个废弃的遗迹！没有能量，没有维护，根本无法启动！”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断绝。前有无法启动的废弃跳跃点，后有可能随时追来的未知敌人，身边是濒死的同伴，而他们自身，也已是强弩之末。

玄刹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暗银的眸子中寒光凛冽。绝境，她经历过太多。但这一次，似乎格外令人窒息。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躺在滚烫岩石上的王默然，那微弱的气息忽然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眉心的光点跳动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一丝微弱的神念波动传递出来，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能量……柱……内部……残存……共鸣……”

玄刹和张明轩同时一怔！

张明轩立刻反应过来，扑到最近的一根金属柱前，不顾滚烫，用手和设备仔细探查。很快，他在金属柱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熔岩半掩的破损处，发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与巡天司制式能量略有不同、但同源的能量残留波动！这波动太微弱了，几乎与环境辐射融为一体，若非王默然那奇异灵炉的感知，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有……有微弱的能量反应！是休眠状态！需要……需要同源能量或者特定频率激活！”张明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同源能量？他们哪里去找巡天司的同源能量？特定频率？他们根本不知道！

玄刹的目光再次落在王默然身上。是他感知到的，他是否……

王默然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眉心的光点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也不再动弹，仿佛刚才的传音只是幻觉。

但玄刹知道不是。她看着王默然，又看了看那根残破的金属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走到王默然身边，伸出右手，并非按向他的身体，而是悬停在他眉心那点即将熄灭的光点之上。

“你要做什么？！”张明轩惊骇道。

玄刹没有理会他。她闭上眼，周身那内敛的兵厄煞气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精细的方式运转，不再是杀戮的锋锐，而是试图模拟、捕捉王默然灵炉核心处，那缕与星泪金、薪火、青铜灵煞纠缠在一起的、独一无二的能量频率！她要将自己的煞气，暂时“伪装”成能与那跳跃点残存能量产生共鸣的“钥匙”！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兵厄煞气本质是毁灭与杀戮，与巡天司那种秩序、守护的能量属性几乎截然相反！强行模拟，稍有不慎，不仅会失败，更可能引动煞气反噬自身，甚至干扰到王默然那脆弱的灵炉平衡，加速他的死亡！

玄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每一丝煞气，感受着王默然灵炉核心那复杂而微妙的波动，尝试着调整、契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明轩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突然，那根残破的金属柱，猛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嗡”鸣！柱体表面那些黯淡的符文，有一小部分，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骤然亮起了微弱的、与玄刹模拟出的频率隐隐共鸣的蓝色光芒！

成功了？！张明轩狂喜！

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平台另一侧的虚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荡漾，一道笼罩在宽大黑袍中、面容模糊、手持一根镶嵌着浑浊水晶手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迈步而出！

正是观星叟！

他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实质般投向玄刹和王默然，那浑浊的水晶手杖指向正在努力维持能量共鸣的玄刹，一个苍老而沙哑、带着冰冷戏谑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三人的识海：

“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挣扎。可惜，戏，该落幕了。把‘星殒泪金’和洛星尘的东西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