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栖山下来,虽有些疲惫,但山野之气似乎涤荡了胸中不少积郁,季知棠感觉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看看天色尚早,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她便提议道:“忙活了一天,大家都饿了,不如我们去谭隐味居吃顿便饭?我早先跟谭娘子打过招呼,让她给我们留一桌。”
此言一出,胡禄、徐阿妹和季知蘅顿时欢呼起来。
谭隐味居的名声他们早已如雷贯耳,知道那是县城里顶顶高档的食肆,据说里面一道菜就抵得上寻常人家好几日的嚼用,胡禄更是私下算过,那里一桌像样的席面,怕是要耗去他整整一个月的工钱。平日里只能羡慕地听听,如今棠姐儿请客,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一行人来到谭隐味居,谭娘子早已在门口含笑相迎。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干练明理的气质。见到季知棠,她笑容真切了几分:“季东家来了,快楼上请,雅间早已备好。”
二楼临街的雅间,布置得清雅别致,窗外可见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众人落座后,不需久等,训练有素的侍女便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呈上。
先上的是凉菜。一碟是蜜浸东钱湖菱角,菱角去皮后浸泡在清亮的蜜汁中,口感粉糯清甜,带着蜂蜜温润的甘香,巧妙地打开了味蕾。
另一碟是酥炸松菇虾球,选用新鲜河虾剁成茸,混入切碎的秋季松菇,团成球状,外裹薄浆炸至金黄,入口外酥脆内鲜嫩,松菇特有的山林气息与虾肉的清甜完美融合。
主菜更是琳琅满目。
清蒸明州石首鱼,鱼身完整,仅在背上划了几刀,铺着细细的姜丝葱丝,淋着浅琥珀色的酱汁。鱼肉洁白如蒜瓣,用筷子轻轻一拨便脱离骨刺,入口鲜嫩爽滑,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石首鱼本身的清鲜本味。
酒焖云栖山野鸡与方才在山顶吃的叫花鸡风味迥异,鸡肉被黄酒和多种香料慢火焖得酥烂入味,酒香醇厚,咸鲜中带着回甘,汤汁浓稠,用来拌饭亦是绝佳。
蟹粉扒冬瓜则是将当季肥美的蟹拆出蟹黄蟹肉,熬成金黄油亮的蟹粉,浇在蒸得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的冬瓜片上,冬瓜的清淡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蟹粉的浓郁,相得益彰。
荔枝肉并非真用荔枝,而是将猪里脊肉切十字花刀,过油后形似荔枝,再以酸甜汁快炒勾芡,成品色泽红亮,外脆里嫩,酸甜开胃。
一道鱼丸汤清澈见底,鱼丸雪白弹牙,汤味鲜醇,正好解腻。
还有炙烤羊肋条,选用上好的羊肋排,事先用香料腌制,架在炭火上炙烤,外皮焦香微脆,内里肉质丰腴多汁,撒上些许孜然粉和辣椒面,风味十足。
主食是蟹粉小笼包,皮薄如纸,隐约可见内里晃动的汤汁和金黄蟹粉,提起来如灯笼,放下似菊花,咬开一小口,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充盈口腔,小心吮吸,再加上醋,连皮带馅一口吞下,满嘴留香。
最后上的甜点饮品是杨梅馅餐包和冬瓜膏饮子。这些大家都常吃,是季知棠见饮子店卖得好,便分到各个铺子中。
这一桌菜肴,色、香、味、形、器,无一不精,摆盘雅致,香气层次丰富却又和谐共存。
胡禄看得眼睛都直了,夹起一个酥炸松菇虾球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忍不住赞叹:“这手艺……真是绝了!感觉和棠姐儿你的手艺比起来,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啊!”
季知棠笑着招呼大家:“别光看着,都动筷吧,趁热吃。”她自己也品尝着聂竹的手艺,心中暗暗点头,谭娘子和聂竹确实将这里打理得极好,菜品稳定且富有创意。
众人正吃得兴致勃勃,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打破了雅间内的融洽氛围。
季知蘅最好奇,放下筷子就跑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下张望。“阿姐,是对面醉仙楼!门口围了好多人呢!”她踮着脚,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些,“好像……是厨子在吵架!”
醉仙楼的热闹?季知棠眉梢微挑,对于这个老对头,她自然乐得看戏。她也走到窗边,与周彦辰并肩向下望去。
只见醉仙楼门前果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一个系着粗布围裙、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学徒,正与醉仙楼那个肥头大耳、姓刘的大厨对峙着。那学徒面色涨红,眼眶也是红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起毛的纸张,看样子像是契书一类的东西。
“我早已出师!这三道新菜,蜜汁火方、芙蓉鱼片、蒜香骨,哪一道不是客人夸赞、点了又点的?”年轻学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带着不甘与委屈。
那刘大厨双手抱胸,肥硕的身子几乎堵住了大半个店门,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冷笑,声音洪亮,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要做出东家认可的三道招牌菜,才算真正出师!东家亲口说了,你那几道菜,火候还差得远,用料也不够精准,算不得招牌!你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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