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村口的旗杆,罗令已经站在丰收节主会场的台前。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是县农业局刚送来的最终检测报告,封口还没拆。昨晚无人机的事还在发酵,网上那张“赵崇俨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注册信息被转了上万次。他知道,今天这场闭幕式,不会太平。
赵晓曼从后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数据表。她看了眼罗令手里的信封,低声问:“开了吗?”
“没。”他说,“等所有人到场。”
王二狗蹲在台边,正用竹刀削一根新箭杆。他抬头咧嘴一笑:“我今早巡了一圈,公告栏前站满了人,还有记者扛着机器来拍。那帮人想赖,也赖不掉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位穿旧布鞋的中年男人走来。那人提着个布袋,袋口露出半截米穗。罗令认得他,农业部特派代表,昨夜电话里提过一句,会亲自来颁这个奖。
李国栋拄着拐,慢悠悠从祠堂方向过来。他走到罗令身边,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
会场渐渐坐满。村民、专家、媒体,连外县的农技员都来了。主席台上摆着两块展板:一边是机械插秧田的数据,一边是手工田的。目前都是空白。
赵崇俨比预计早了二十分钟出现。他穿着熨帖的唐装,手里夹着一份文件,径直走到前排坐下。没人看他,但空气明显沉了半分。
主持人宣布开始。农业部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为青山村丰收节画上句号。但更重要的,是为一种农法正名。”
台下安静。
“在插秧季开始前,我们设立了对照实验田。机械插秧一组,传统手工一组,面积相同,管理一致。现在,请县农业局现场启封检测报告。”
工作人员上前,剪开封条,取出三份文件。一份交给部长,一份交给专家评审团,最后一份递到罗令手中。
赵晓曼接过他手里的报告,翻开第一页,声音清晰:“手工插秧田,亩产比机械田高20.3%。分蘖数多23%,根系平均深15厘米,土壤有机质含量高出37%。”
她抬头,看着台下:“这不是偶然。我们不用除草剂,不施化肥,靠的是‘浅水插秧、密植护土、人手定距’的老法子。机器插得快,但踩地实,伤土层。我们插得慢,但每株秧苗都稳,每寸土都松。”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几个专家凑在一起看数据。
赵崇俨突然站起来,声音不高,但足够全场听见:“数据可以美化,但效率不能回避。传统农耕注定被淘汰,这是历史规律。”
没人接话。
王二狗已经站起身,手里还握着那根竹箭。他不动声色地绕到台侧,靠近赵崇俨座位后方。
部长没看他,低头扒拉着自己带来的米袋,抓出两把米,放在桌上两个白瓷碗里。他指着问:“哪一碗,是手工田产的?”
赵晓曼走过去,指着左边:“这碗米粒更饱满,腹白小,油性高。机器田的米,水分大,煮出来容易散。”
部长捻起一粒,放嘴里嚼了嚼,点点头:“香,但不止是香。有‘土魂’。机器能种出产量,但种不出这个。”
赵崇俨脸色一沉,又要开口。
王二狗动了。
他一步跨上台,顺手抄起旁边装秧苗的竹筐,往下一扣,正罩在赵崇俨头上。
“你说啥?”他大声嚷,“我听不见!风太大!”
台下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哄笑。有人拍桌子,有人鼓掌。赵崇俨在筐里乱抓,竹筐卡得不紧,但他狼狈得没法再说话。
李国栋拄拐上前,把部长带来的米袋往桌上一放:“八百年前,咱们祖宗就这么种。八百年后,还是这么香。您说,这法子该不该留?”
部长笑了:“该留。而且,得推广。”
他转向众人:“经部里讨论,青山村古法插秧技术,正式列为‘国家生态农业活样本’。不光是遗产,更是未来。”
掌声响起。
罗令接过奖牌,没往身上挂。他转身走到展台边,把奖牌轻轻放在那块刻满古纹的石经上。
石经是昨夜从后山运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但它现在就在这儿,和奖牌一起,摆在所有人面前。
他拿起石经,举过头顶。
直播镜头立刻对准他。
“有人说,我们守的是落后。”他的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可它让地越种越肥,米越吃越香,人心越干越齐。这不是倒退,是回来——回到土地本来的样子。”
弹幕在屏幕上飞滚。
【这才是真正的农业】
【机器插秧的田三年就板结】
【青山村牛!】
【文化不能买卖,根不能丢】
赵崇俨被两个助手扶着退到台下,竹筐已经摘了,头发乱着,脸色铁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台下村民已经围了过来,没人给他让路。
部长走过来,拍了拍罗令的肩:“这奖,你拿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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