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翻过山脊,罗令已经站在老槐树坡顶。昨夜没睡踏实,梦里全是石头,一块块排开,像是按着某种顺序摆好的阵。他把残玉贴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掌心压紧,闭眼。
画面来了。
一片背阴的坡地,十二块巨石围成半圆,每一块都对着不同角度的阳光。中央地面刻着四个字:春分种,秋分收。石缝间长着苔,但刻痕是人工的,深浅一致,边缘有凿击痕迹。有人影在动,模糊,看不清脸,但动作是播种、翻土、收穗。他们不说话,只在节气到来时跪地叩首。
他睁眼,掏出笔记本,凭记忆画出石阵轮廓,标出太阳方位和节气对应点。这地方在山后,平时没人去,路被野藤封死。他撕下一页,折好塞进衣兜。
赵晓曼来得早,提着一篮煮好的红薯。她看见罗令在石碑前蹲着,没说话,只把篮子放在旁边石头上。
“又梦见了?”她问。
“嗯。”他指着图纸,“在后山,有一组石头,按节气排的。不是装饰,是历法。”
她低头看图,手指划过“春分种,秋分收”几个字。“这字体……像古越族的变体,但加了农事符号。”她抬头,“你打算去?”
“得去。”他说,“现在。”
她没劝,只点头:“我跟你去。”
王二狗是半路追上的。他扛着竹弓,腰间别着对讲机,裤脚卷到膝盖,鞋上沾着昨晚窑边的泥。
“听说你要进后山?”他喘着气,“那边路崩过,去年雨季塌了一块。”
“我知道。”罗令说,“但梦里的石头,和咱们村节气歌对得上。‘雷动土,燕归巢,春分下种莫再拖’——这不是随便编的,是照着石头定的。”
王二狗挠头:“你是说,老祖宗早就把日子算好了?”
“不是算。”赵晓曼说,“是观察。他们用石头记太阳,用节气定农时。这不是迷信,是活下来的规矩。”
三人顺着老猎道往上。荆棘刮着裤腿,藤蔓缠脚。罗令走在前头,手里握着残玉,每到岔口就停下,贴石、闭眼。梦中影像一闪而过:左侧陡坡,右侧缓坡,石阵在缓坡背阴处。
“这边。”他指。
王二狗用竹刀劈开藤条,赵晓曼紧跟其后。两小时后,坡势渐平,杂草突然稀疏,地面露出大片裸岩。
再往前十步,石头出现了。
十二块,大小不一,但排列有序。每块石头的阴影长度和角度都不同,像是被精心计算过。中央地面,刻文清晰。
赵晓曼蹲下,用手拂去苔藓:“人心齐,山川佑。”
她念完,抬头看罗令。
他没说话,从包里取出激光测距仪,对着第一块石头测影长。又掏出指南针,校准方向。太阳升到一定高度时,影子正好落在刻有“立春”的凹槽里。
“不是巧合。”他说,“这是日晷,但不止是计时。它告诉人们什么时候该种、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祭山。”
王二狗绕着石阵走了一圈,突然停住:“这石头,和咱们村祠堂地基用的是同一种岩。我爹活着时说过,这种石头只出在后山这一带。”
赵晓曼站起身:“这意味着,这套历法不是外来的,是咱们先民自己建的。他们用山、用石、用太阳,定下了活路。”
罗令走到中央,把残玉贴在刻文上。梦中画面再次浮现:一群人合力搬运巨石,用火烤松岩缝,用木杠杆撬动。他们在石头上刻下第一个节气时,集体跪地,掌心贴地,像是在向山承诺。
他睁眼,掏出手机,打开直播。
镜头扫过石阵,扫过刻文,扫过太阳投下的影子。他声音平稳:“这不是文物,是活着的农耕智慧。它没被写进书里,但刻在山里,传在歌里,种在每一代人的地里。”
弹幕开始滚动。
【这不就是原始天文台?】
【比二十四节气还早?】
【难怪他们说‘听天话’】
【这要是被挖走就完了】
王二狗突然抬手:“等等。”
他眯眼望天。
远处,一点黑影在低空盘旋。
“无人机。”他低声说,“有人在拍。”
罗令立刻关掉直播,但没收手机。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到了。
“能打下来吗?”赵晓曼问。
王二狗咧嘴:“试试。”
他从背上取下竹弓,是祖上传的,弓身用老竹熏过三年,弦是牛筋拧的。他摸出一支箭,箭头包着铜片,尾羽绑着小铜铃。
“铃响,干扰信号。”他说,“老法子,对付电玩意儿管用。”
无人机越飞越近,悬停在石阵上空,镜头转动,开始全景拍摄。
王二狗搭箭,拉弓,屏息。
铃轻响。
箭离弦。
一声脆响,旋翼被打歪,机器晃了两下,一头扎进坡下的荆棘丛。
“走!”王二狗提弓就冲。
三人赶到时,无人机卡在刺藤里,桨叶断了一半。王二狗掏出内存卡,递给罗令。
罗令插进手机,点开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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