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罗令就醒了。
他坐在床沿,手里握着那半块残玉。昨夜的梦还在脑子里,通道、石阶、门缝里的光,一样没少。可他没再急着去想它。他把玉塞进衣袋,起身穿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雨已经下了两个钟头。
村道湿滑,屋檐滴水连成线。他一路走到工坊外,看见王二狗带着巡逻队的人正往塌方的路口搬石头。泥浆糊住了半条路,省厅的车队卡在山下上不来。
“我们用糯米灰浆试试。”罗令走过去说。
王二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玩意儿真能顶事?”
“老法子熬的浆,干得快,粘得牢。”罗令蹲下身,伸手抓起一把混合好的泥料,“以前修祠堂,塌一次补一次,用了三百年都没裂。”
几个人立刻动手。村民听见消息也陆续赶来,抬木头的抬木头,和泥的和泥。赵晓曼撑着伞跑来,怀里抱着一叠防水布,挨个盖在刚铺好的路面上。
一个多小时后,远处传来车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上来,停稳。车门打开,几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下车查看路面,其中一人蹲下去摸了摸修补处,抬头问:“这是……你们自己修的?”
“是。”罗令答。
“用的是古法材料?”
“是。”
那人站起来,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泥点的人,又望了望村子深处飘出的炊烟,低声说了句:“你们连路都在传承。”
仪式定在小学操场举行。
横幅挂在教学楼外墙上,红底白字写着“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授牌仪式”。村民站了两排,小孩挤在前头,老人拄着拐站在后面。李国栋也来了,背比平时更弯了些,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省厅领导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讲话。
“近年来,政府不断加大对落后乡村的文化扶贫力度,今天我们将‘青山村古法陶艺与村落营造技艺’列入省级非遗名录,正是这一政策的重要成果……”
话音未落,台下人群安静了一瞬。
王二狗的手攥紧了裤兜。赵晓曼垂下眼,手指轻轻掐了掐掌心。罗令站在台侧,没动,也没低头。
等领导说完,主持人请罗令上台发言。
他接过话筒,没有看稿子。
“刚才那位领导说得对,这是成果。”他顿了一下,“但我想说,这不是扶贫给的,是我们守下来的。”
台下有人抬起头。
“八百年前,先人建村时就在用这种陶土,烧窑、夯墙、铺路,代代传下来。中间有过断,有人想挖走东西,有人想拆掉老房,但我们一直守着。”
他转过身,朝李国栋点头。
老人走上台,打开布包,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手抄的族训拓片。
“这是我们罗家的老规矩:根在,人就在。不是谁施舍什么,是我们自己不肯丢。”
他说完,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掌声响了起来,先是零星几个老人拍手,接着整个操场都响了。
证书颁发环节开始。
工作人员递出一份红色封皮的文件,准备交给罗令。
他没接,反而转身,看向后排的王二狗。
“真正的手艺人在那儿。”他说。
王二狗愣住。
赵晓曼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这才走上台,脚步有些迟疑。接过证书时,手指发抖,差点没拿稳。
他低头看着封面上烫金的字,喉咙动了动。
“我王二狗,”他声音不大,但话筒拾得很清楚,“以前偷过石碑,被全村骂过,蹲过派出所。后来罗老师教我认泥、看火、听窑声,说我也可以是个正经人。”
他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现在我站在这儿,不是因为我多厉害。是因为我们村没放弃我,也没放弃这些老法子。这证,不光是我的,是巡逻队兄弟们夜里巡山换来的,是我那六个徒弟一窑一窑烧出来的,是全村人一砖一瓦守下来的。”
他举起证书,高过头顶。
台下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我们村,活成了历史书!”
声音一起,更多人跟着喊起来。
“我们村,活成了历史书!”
直播镜头对准了这一幕。弹幕瞬间刷满屏幕,全是“哭了”“这才是文化”“想回去看看老家”。
仪式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开。
有人去厨房帮忙做饭,有人收拾场地,孩子追着狗跑过操场。罗令一个人走出校门,沿着小路往老槐树走。
雨早就停了。
他走到树下,掏出残玉放在掌心。玉还是温的,指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
他没闭眼。
他知道那个梦还在等着他,通道、石阶、门后的光,都没消失。但他现在不急了。
他轻声说:“先民等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赵晓曼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张图纸,边走边低头看。
“村史馆的设计改好了。”她走近说,“我想把第一展厅留给陶艺发展脉络,从最早的夹砂红陶开始,配上村民口述史。”
“好。”罗令点头。
“还有,我想加一段文字——‘传承始于敬畏,成于日常’。”
“也好。”
她说完,两人并肩站着,没再说话。
远处工坊那边传来人声。
是王二狗在教徒弟补墙。他一边示范一边大声讲:“糯米粉要筛细,石灰要泡透,搅的时候不能停。这浆不是糊墙的,是续命的!”
徒弟点头,手忙脚乱地搅拌。
“心要稳!”王二狗吼,“手要准!这是咱们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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