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手还停在铜镜边缘,指尖沾着夜露。他没动,像是等着那束光彻底落定。身后文化站的门被推开,赵晓曼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块布巾。她没说话,只是轻轻覆在仪器上,遮住了余光。
王二狗蹲在台阶下拧螺丝,抬头看了眼天:“信号稳了,全球两万点接入,没人敢关。”
罗令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赵晓曼跟上,顺手把门带上。
第二天清晨,阳光刚爬上窗台,罗令从抽屉里取出那半块虎符。它躺在掌心,纹路深浅不一,边缘磨损得厉害,但中间一道凹槽清晰可见,像是专为某物预留。他没多看,走到赵晓曼房间门口,将虎符放在窗台,压了张纸条:你祖上,也见过这纹吗?
赵晓曼进屋时,阳光正好照在虎符上。她停下,盯着看了很久,才伸手取下腕上的玉镯。玉镯通体青灰,内圈有细纹,与虎符上的刻痕似有呼应。她迟疑了一下,把玉镯轻轻贴上虎符边缘。
两件东西碰在一起的瞬间,微微一震。不是声音,也不是光,而是一种手感上的颤动,像两块老木头久别重逢。她指尖顺着虎符背面摩挲,忽然停住——那里刻着四个小字:“赵氏永续”。
她呼吸轻了半拍。
王二狗路过窗边,看见她站着不动,手里还捏着两件东西。他想喊,李国栋从后院拄拐过来,一把拉住他胳膊:“别吵。”
“咋了?”王二狗压低嗓门。
李国栋盯着屋里那道背影,说:“她在认命。”
赵晓曼坐在床沿,低头看着玉镯和虎符。她没哭,只是手指一遍遍抚过那四个字。小时候外婆说过,赵家女儿生来就有一项职责——守文脉。她当时以为是念书教人,现在才明白,那“文脉”不是书本,是血脉。
她把玉镯重新戴上,拎起虎符走出门。
罗令在老槐树下等她。树根盘踞的石台上,他已经摆好了残玉。赵晓曼走过去,把虎符放中间,玉镯搁在旁边。三样东西排成一列,纹路朝向一致。
“你昨晚梦见什么了?”她问。
“还没试。”罗令闭上眼,手搭在残玉上,呼吸慢慢放沉。
王二狗蹲在五步外,手里捏着焊枪,眼睛却盯着石台。李国栋靠在墙边,拐杖拄地,一言不发。
风掠过树叶,沙沙响了三声。
残玉开始发热。
不是烫,而是像被太阳晒透的石头,温温地往掌心传热。罗令眉头松开,呼吸更缓。忽然,玉面闪过一道微光,顺着虎符的凹槽爬了一寸,又退回。
赵晓曼屏住呼吸。
光又闪了一下,这次连着玉镯也轻轻一颤。三件东西之间的空气像是起了波纹,极淡,但确实存在。
罗令睁眼,额角有汗。
“我看见了。”他说,“祭坛,夜里,点着火。”
赵晓曼没打断。
“两个人,一男一女,站在中间。男的拿着半块虎符,女的捧着玉佩。他们一起说——”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罗守根脉,赵续文心,双玉为证,世代不渝。’”
李国栋猛地抬头。
“说完,虎符当场折断,一半给男的,一半给女的。玉佩也分开了,一人拿一块。然后地裂,东西沉下去,被埋进土里。”
王二狗张着嘴:“所以……这玩意儿是信物?”
“不是信物。”罗令看着赵晓曼,“是誓约。我们家守的是地下的根,你们家守的是传下去的文。谁断了,谁就毁了这个约。”
赵晓曼低头看玉镯。她忽然想起外婆临终前的话:“你留在这儿,不是选择,是归位。”
她抬眼:“所以你父亲当年护树,不是偶然?”
“他也不知道全貌。”罗令摇头,“但他记得祖训——根在,人就在。他用命守了这一条。”
李国栋拄拐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过来:“罗家族谱。第八页,你自己看。”
罗令翻开,手指停在一段小字上:“永昌三年,越地大乱,罗赵二族立誓共守文明。持虎符者为信,双玉合则盟成。违誓者,断嗣绝脉。”
他合上册子, handed it back.
“我们一直以为是传说。”李国栋说,“可你爹护树,你修校舍,晓曼教书,二狗巡山……哪一件不是在走老路?你们没读过族谱,却把誓约走成了日常。”
王二狗挠头:“那我算啥?文化人?”
“你是守夜人后代。”李国栋瞪他,“你爷爷那辈,夜里敲梆子,护的就是这山里的静。”
王二狗不说话了,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焊枪,忽然把它往地上一插:“从今往后,我工具不离身。”
赵晓曼看着三人,忽然笑了下:“所以,我们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我们是接上了。”
罗令点头:“昨夜星象台被世界看见,是因为它本来就在那儿。我们只是让光重新照进来。”
“那现在怎么办?”王二狗问,“把虎符供起来?”
“不。”罗令看向赵晓曼,“我们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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