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飞走后,罗令仍靠着老槐树坐着,掌心贴着残玉。那股温热没散,反而沉了下来,像一块晒透的石头被埋进土里,余温缓缓渗入地底。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把呼吸放得和缓,像在等什么。
玉面开始发亮。
不是昨夜那种青光一闪的震颤,也不是入梦前的微晕,而是一点一点,从玉心往外漾开的光。三道流光先后浮现,细长如丝,悬在玉面上方寸许,微微颤动。最长的那道,直指西北方向,末端隐在雾气般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他睁开眼,光也随即隐去。
玉面恢复平静,像块普通的旧玉。但他知道刚才不是错觉。那三道光的走向、长度、角度,都刻进了脑子里。他把玉收回胸前,拉好衣领,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
文化站里没人。春分日的课调到了下午,赵晓曼带着孩子们去后山采清明草,准备做青团。黑板上还留着她写的古文字对照表,粉笔灰落在讲台边缘。罗令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打开锁,取出光谱仪。
机器启动后发出低频嗡鸣。他将残玉平放在扫描台上,调出能量残留分析模式。仪器自动捕捉到玉面微量辐射轨迹,生成三维光斑图。三道光斑在屏幕上缓缓旋转,坐标轴自动校准地理方位。最长的那道,指向北纬35.8度,东经96.3度——昆仑山北麓,青海与新疆交界带。
他翻出抽屉里的《山海经集释》,找到《西山经》篇,逐字对照:“昆仑之丘,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旁边标注的古地理推算位置,正是同一区域。
仪器提示音响起,数据匹配度显示为91.7%。
他关掉屏幕,把玉收回防水袋,放进贴身衣袋。刚起身,眼角扫到桌上一台旧手机,是直播用的备用机,昨晚没关。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户外探险账号的最新动态。
照片是一面岩壁,风化严重,布满裂痕。发布时间是六小时前,地点标注为“可可西里无人区边缘”。他点开放大,逐帧拖动画面。岩壁右下角有道斜向刻痕,深浅不一,像是人工所为。他盯着看了十几秒,手指滑动,调出青山村出土竹简上的“祭”字拓片,又打开《越绝书》残卷电子版,找到同字比对。
三者并列:竹简“祭”字末笔呈滴落状,收尾尖锐;《越绝书》版本略粗,但结构一致;照片中的刻痕,虽被风沙侵蚀,可最后一划的弧度与收口方式,与古越晚期祭祀用字的“血滴形收尾”完全吻合。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放进背包,转身出门。
村委会前的空地刚清扫过,王二狗正带着巡逻队整理装备。见他过来,咧嘴一笑:“罗老师,专家组走了,说回头发正式文件。”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刚发了条短视频,说咱村玉能指路,点赞快破十万了。”
罗令嗯了一声,径直走进会议室。
黑板还空着。他拿起粉笔,在中间画了个圆,标上“青山村”,再从圆心引出一条箭头,直指西北。接着写下三行字:
春分玉动,三光分引。
最长者指昆仑墟位。
雪山岩壁现古越“祭”字刻痕。
他放下粉笔,转身打开投影仪,连接笔记本。屏幕上依次出现光谱仪数据图、《山海经》古籍影印页、探险队发布的岩壁照片,以及三份“祭”字的结构对比图。每一帧都标注了来源和比对依据。
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晓曼抱着教案进来,看了眼投影,眉头微皱:“你又在查玉的事?”
他点头,没解释。
她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我昨晚看了数据,也查了卫星图。那片区域海拔超过四千五,常年积雪,没有人类活动记录。”她声音不高,“我知道你想弄明白,但现在不是时候。村里刚稳定,孩子也才出生……”
罗令看着她,没接话。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门关上后,他拿起U盘,插进电脑。文件被加密,密码输入框弹出。他没试,只是合上笔记本,把U盘收进衣袋。
第二天清晨,祠堂前的石阶上铺了一层薄霜。李国栋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见他走来,抬手拦住:“你爹走前交代过,罗家玉分三,灾起西北。这光,不该亮。”
罗令停下。
老人盯着他:“祖上守的是村,不是外头。你要是走了,根就断了。”
“根没断。”他说,“但它不止在这儿。”
李国栋没再说话,只是缓缓让开。
文化站教室里,学生们还没到。罗令把投影仪搬到讲台,重新打开。弹幕测试窗口自动弹出,直播即将开始。他没说话,只是将三份“祭”字对比图定格在屏幕上,静等倒计时归零。
王二狗挤进来,手里拿着自拍杆:“罗老师,这回让我当主播?”
“不用。”他按下确认键,直播开启。
画面里只有黑板上的文明辐射图,和那三份并列的字形。标题写着:“关于残玉新示的几点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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