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支架还立在祭坛边上,镜头朝下,对准那片碎瓷地。阳光斜过来,照在赵晓曼刚站过的位置,瓷片反着光,像撒了一地星子。罗令没动,盯着屏幕里最后一条弹幕——“叫‘根脉’吧”——手指在暂停键上停了两秒,然后关了直播。
他把平板收进包里,转身时听见王二狗在远处喊他。
“罗老师!出事了!”
王二狗跑得急,裤脚沾着泥,手里举着手机,脸都变了:“热搜炸了!说咱们造假!P图骗人!还有人发照片,说是拍到井底有‘悬魂梯’,结构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罗令接过手机,屏幕刚亮,推送就跳出来:#青山村考古造假# 挂在热搜第三。配图是一张井口俯拍,石阶螺旋向下,但井口朝向明显是背对晒谷场,正对后山——和他们直播时的位置完全相反。
他眉头一沉。
“这张图,井口方向错了。”他说,“我们那天直播,井口正对老槐树。这张图,是反的。”
王二狗愣住:“还能这么干?”
“能。”罗令手指滑动,点进原博。发帖人是个认证“文化评论人”的账号,文字写得义正辞严:“所谓‘古越巫舞’实为摆拍,井底结构伪造,竹简内容系现代仿刻,目的为博流量、骗取补助。”评论区一片骂声,“骗子”“退钱”刷屏。
罗令不说话,打开自己手机相册,调出昨天直播时的现场截图,三秒后发进村民群:“晓曼,把昨晚回放剪出对比画面,发微博。”
赵晓曼正在办公室整理教案,手机一震,看到消息,立刻打开电脑。三分钟后,一条新微博发出:附两张对比图,一张是热搜图,一张是直播截图,井口朝向差异一目了然。配文只有两句:“方向能P,文化不能骗。我们站在这里,没动过。”
评论区瞬间翻转。
“这都能造谣?方向都不对!”
“一眼假,这图是镜像翻转的吧?”
“青山村这老师太惨了,刚打脸专家,立马被反咬。”
罗令刚放下手机,校舍外传来车响。三辆黑色越野车碾过晒谷场,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赵崇俨拎着公文包走下来,金丝眼镜在阳光下一闪,身后两人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文件。
他没进办公室,直接走向井口,目光扫过那块白布和投影仪残架,嘴角一扯:“罗老师,热度吃得不错啊。”
罗令站在台阶上,没动:“有事?”
“有。”赵崇俨扬了扬手里的红头文件,“省文物安全督查组正式通知:经专家组鉴定,你提供的竹简为现代树脂仿刻,工艺粗糙,字痕新,无包浆。即日起,青山村古井及周边区域全面停工,所有物证封存。”
王二狗冲上来,挡在校舍门口:“停工?凭什么!我们有直播!有证据!”
“证据?”赵崇俨冷笑,“全网都在说你们造假。一个乡村教师,一个代课的,也敢自称考古?”
罗令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停工可以。但请当众拆封这份鉴定报告,让我们看看检测机构公章在哪,采样记录有没有,专家签名是不是本人签的。”
赵崇俨眼神一滞。
“你什么意思?质疑专家组?”
“不质疑。”罗令声音平稳,“只是按程序办事。你们要封现场,得让我们知道依据是什么。不然,这停工令,算谁的?”
围观村民渐渐围上来。有人嘀咕:“要是真造假,那可就丢人了……”也有人喊:“罗老师修校舍那会儿就一砖一瓦都对得上老法,他能造假?”
赵崇俨正要开口,赵晓曼从办公室走出来,手腕一抬,玉镯在阳光下一亮。
“那请专家解释一下——”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这块玉镯内壁的铭文,为什么和竹简上的‘越祭’符一模一样?”
她把镯子举到镜头前。内壁刻着三道细纹,弯折如蛇,末端一点凸起,正是竹简上反复出现的“祭官印”符号。
赵崇俨瞳孔一缩。
“这玉镯,是我外婆传给我母亲,再传到我手上。据说是清末从祖宅地窖里挖出来的,族谱里记着,是古越祭官后人所佩。”赵晓曼盯着他,“您说竹简是现代仿的,那这镯子呢?也是今天早上才刻的?要不要做碳十四?”
人群安静了一瞬。
赵崇俨脸色变了,但很快冷笑:“家传玉器也能仿制。单凭一个镯子,不能证明什么。”
“当然不能。”罗令接过话,轻轻抚过玉镯内壁的纹路,“但这个符号,是古越祭官三代单传的印信,只刻在宗庙重器和祭器上。它有个特点——在紫外线照射下,会发出淡青色荧光。因为刻痕里嵌的是本地特有的萤石粉,和土壤成分匹配。”
他抬头看向赵崇俨:“赵专家,您能现场仿一个出来吗?用现代工具,刻出同样的深度,填进同样的矿物粉,再让它在紫外线下发同样的光?”
没人说话。
王二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玉镯,虽然不是紫外光,但那纹路在强光下泛着微异的青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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