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色的星域漫过舷窗时,像打翻了一瓮凝着月光的琉璃盏,每一粒星砂都裹着透亮的蓝,凑近了看,砂心竟缠着细如发丝的“琉璃丝”——那是原住民“琉璃族”的联结印记。他们的身形由无数琉璃丝编织而成,有的丝缠成密不透风的团,丝与丝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连光都透不进,团里的光影相互挤压,分不清哪道是自己的,像被捆成一束的芦苇,风一吹就整体摇晃,却没一根能独自站直;有的丝断成细碎的片,每片丝都孤零零悬着,边缘闪着冷硬的光,彼此隔着丈许远,连星砂掠过都撞不出共鸣,像散落在冰面上的碎镜,照不出完整的影,也聚不起一丝暖。
共生号的探测仪屏幕上,两条丝轨一缠一断。一条标注为“缠丝流”:对应的琉璃族丝团里,丝与丝的缠绕密度超过临界值,探测仪显示他们的“自我辨识度”趋近于零——像融在水里的盐,明明存在,却找不出自己的形状;另一条标注为“断丝流”:对应的琉璃族丝片里,丝与丝的间距超过安全值,“共生感知值”持续弱化——像离了枝的叶,就算还绿着,也迟早会枯。
飞船掠过一片“缠丝滩”时,沈翊发现滩上散落着两种琉璃晶:一种是“团丝晶”,晶内的琉璃丝缠成乱麻,丝上的光相互吞噬,连最亮的那缕都被挤得发暗,像一群人抢着说话,最后谁的声音都听不清;另一种是“断丝晶”,晶内的琉璃丝碎成细屑,每屑丝都闪着孤冷的光,彼此间连星砂都穿不过,像一排紧闭的门,门内的光再暖,也照不亮门外的寒。滩中央立着座“结络台”,台面是层叠的琉璃岩,岩上的纹路像张疏密有致的网,一半丝与丝交织出透气的孔,一半丝与丝保持着舒展的距,隐约能看出古老的图景:一位长者左手握“分络梳”,梳齿能理清缠乱的丝,却不扯断丝的根;右手执“连丝梭”,梭尖能将疏离的丝织出韧结,却不勒紧丝的骨,琉璃丝在梳与梭之间流转,像蛛网托着露珠,既连得稳,又透得光。
“他们把‘联结’当成了‘要么缠成一团,要么断成碎片’的单选题。”沈翊的指尖轻触团丝晶,晶内的乱丝突然震颤,露出藏在缠结后的窒息:一个琉璃族少年在联结时,总怕“被落下”,拼命把自己的丝缠进族群的丝团,直到某天发现,自己的丝已经分不清哪段是自己的,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原来困住联结的不是靠近的暖,是“要么用纠缠抹杀自我,要么用隔绝冰封温度”的偏执,“你看这琉璃丝,原是能‘连而不缠,分而不离’的,被‘缠’与‘断’的执念拧成了死结,连呼吸的缝都快没了。”
飞船停在琉璃族的聚居地“络丝渊”时,最触目的是片“缠丝谷”。无数缠丝流的琉璃族挤在谷中,丝团与丝团黏在一块儿,像堆融化的琉璃,谷里的光都是浑浊的,连风都带着黏滞的闷,像间关紧门窗的屋,人挤着人,却谁都觉得冷;而另一侧的“断丝崖”,断丝流的琉璃珠悬在崖壁,每片丝都离得远远的,丝上的光暗得像残烛,崖上的风刮过,丝片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脆响,像谁在敲碎玻璃,冷得让人发颤。
一个攥着半片裂晶的琉璃族飘到飞船旁,晶面一半缠着乱丝,一半是断口的锐,声音脆得像琉璃相碰:“我们族的琉璃丝原是‘共生缕’,既能牵着彼此的暖,又能守着自己的光,可后来有人说‘抱得越紧越安全’,有人说‘离得越远越自由’——我们都忘了,琉璃丝该怎么‘连得韧,分得明’,被‘缠’与‘断’的极端磨成了碎晶,连自己的形都快散了。”他的丝团里浮出段模糊的画面:年轻时跟着长辈学“络丝术”,长辈用“分络梳”轻轻挑开缠乱的丝,梳背刻着“守己”,既不让丝缠成死结,又不扯断丝的牵连;又将络好的丝放在“共生泉”里,泉底刻着“互暖”,丝在泉水中轻轻晃,连而不挤,分而不孤,像春藤绕着树,藤有藤的柔,树有树的刚,既不窒息,也不孤寂。
“联结不是让自己缠成别人的影子,隔绝也不是让自己活成孤岛的石。”林默的探测仪对准断丝崖的断丝晶,仪器的微光里透出藏在冷硬下的孤独:一个琉璃族老者在崖上独自悬了百年,只因怕“被缠累”,直到某天丝片突然崩裂,他才在碎晶里看见自己——原来冻僵心灵的不是独处的静,是“要么被纠缠淹没,要么被隔绝冻僵”的偏执。
林默启动飞船的“分合共振波”,波频顺着络丝渊蔓延。缠丝流的琉璃族开始用“分络梳”的虚影梳理丝团,他们发现丝与丝之间原是有缝隙的:松开半寸,自己的光就能透出去;让开一线,别人的暖也能渗进来——一个琉璃族少女轻轻拨开缠在自己丝上的三缕杂丝,丝团突然透进光,她看着自己丝上独有的蓝纹,第一次清晰地想“这是我的丝”,原来联结不是要把自己融进别人的团,是像织锦那样,线与线交叠,却各有各的色,既不混沌,也不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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