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的星域漫过舷窗时,像打翻了一瓮盛着春溪的玉盏,每一粒星砂都裹着温润的绿,凑近了看,砂心竟嵌着螺旋状的“玉生纹”——那是原住民“玉生族”的生长印记。他们的身形由半透明的玉质枝干构成,枝干上生着翡翠色的叶,有的枝干长得疯长,叶密得压弯了枝,根却细如发丝,浅浅扒在星岩上,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像被暴雨催开的花,看着繁盛,却熬不过一夜寒;有的枝干长得蜷曲,叶稀得只剩几片,根在星岩下盘成死结,死死抓住陈年的土,连新的星砂落在根旁都不肯松,像生在石缝里的树,守着方寸地,却长不出一片新叶。
共生号的探测仪屏幕上,两条生轨一躁一滞。一条标注为“躁生流”:对应的玉生族枝干生长速度超过临界值,探测仪显示他们的“根脉稳固值”趋近于零——像没打地基就盖的楼,看着高,却经不住一丝晃动;另一条标注为“滞生流”:对应的玉生族枝干生长速度低于阈值,“新叶萌发值”持续弱化——像生了锈的钟摆,就算还能动,也再走不出新的刻度。
飞船掠过一片“枯荣滩”时,林默发现滩上散落着两种玉生晶:一种是“速生晶”,晶内的玉生纹缠成乱麻,枝干向上疯长,根须却断成细屑,晶面布满裂纹,像被风拦腰折断的芦苇,绿得鲜亮,却脆得一碰就碎;另一种是“滞生晶”,晶内的玉生纹是凝固的环,枝干蜷成一团,根须在晶底盘成死结,连星岩的缝隙都钻不进,像被冻住的芽,就算春天来了,也挣不开冰层的裹缚。滩中央立着座“培生台”,台面是层叠的玉生岩,岩上的纹路一半是深扎的根,一半是舒展的枝,隐约能看出古老的图景:一位长者左手握“固根锄”,锄刃能松根旁的土,却不伤及主根;右手执“疏枝剪”,剪尖能修过密的叶,却不砍断主枝,玉生族在锄与剪之间生长,像山涧的松树,根在石缝里深扎,枝向云里舒展,既立得稳,又长得欢。
“他们把‘生长’当成了‘要么拼命往上长,要么死守原地’的单选题。”林默的指尖轻触速生晶,晶内的枝干突然震颤,露出藏在繁茂下的虚浮:一个玉生族少年总嫌自己长得慢,拼命汲取星砂的养分,枝干一年长了三丈,却在一场星风中拦腰折断,他在断口处看见自己的根——原来撑不起生长的不是养分不够,是“要么用速生掏空根基,要么用停滞拒绝舒展”的偏执,“你看这玉生纹,原是能‘深根而展枝,固本而迎新’的,被‘躁’与‘滞’的执念拧成了死结,连生长的劲都快没了。”
飞船停在玉生族的聚居地“培生渊”时,最触目的是片“速生林”。无数躁生流的玉生族挤在林里,枝干缠成密不透风的绿,叶与叶之间没有一丝缝隙,阳光都透不进,底下的根须在浅层土壤里相互缠绕,谁都扎不深,风一吹,整片林子就跟着晃,像一群踮着脚站不稳的人,看着高,却没一点底气;而另一侧的“滞生崖”,滞生流的玉生族贴在崖壁,枝干粗得像老树根,却只比崖石高半尺,根须在石缝里盘了百年,连新土都不肯沾,叶是灰绿色的,像蒙了层尘,崖上的星雨落下来,都打不湿他们的叶尖,像一群守着旧巢的鸟,就算巢穴漏了,也不肯挪一步。
一个攥着半片裂晶的玉生族飘到飞船旁,晶面一半是断枝的茬,一半是蜷根的痕,声音沉得像玉生岩相碰:“我们族的玉生纹原是‘生生缕’,既能让根在土里深扎,又能让枝向光里舒展,可后来有人说‘长得越高越体面’,有人说‘守着老地方才安全’——我们都忘了,玉生纹该怎么‘根扎得深,枝展得远’,被‘躁’与‘滞’的极端磨成了碎晶,连自己的骨都快散了。”他的枝干里浮出段模糊的画面:年轻时跟着长辈学“培生术”,长辈用“固根锄”轻轻松根旁的土,锄柄刻着“守本”,让根能往深处钻,又不被硬土挤伤;又用“疏枝剪”剪掉过密的叶,剪柄刻着“迎新”,让阳光能照进枝桠,新叶能顺着光生长,像院子里的果树,根在地下盘得稳,果在枝上结得甜,既不招风,也不枯寂。
“生长不是让自己长成根基虚空的芦苇,固守也不是让自己长成拒绝新生的顽石。”沈翊的探测仪对准滞生崖的滞生晶,仪器的微光里透出藏在僵化下的怯懦:一个玉生族老者在崖上守了百年,总怕“扎深了会伤根”,直到某天枝干突然枯萎,他才在枯皮里看见自己的根——原来扼住生长的不是岁月的磨,是“要么用速生透支根基,要么用停滞耗尽生机”的偏执。
沈翊启动飞船的“根脉共振波”,波频顺着培生渊蔓延。躁生流的玉生族开始用“固根锄”的虚影松根旁的土,他们发现根须原是能往深处扎的:往下半尺,就能触到更温润的星砂;往旁一寸,就能避开同伴的根缠,一个玉生族少女轻轻拨开根旁的碎石,根须突然往下钻了寸许,她看着自己不再晃动的枝干,第一次清晰地想“原来站稳了,才能长得更高”,原来生长不是要拼命往上蹿,是像建房子那样,地基打得深,楼才能盖得高,既不飘摇,也不虚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