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腰清鬟 第4章 调笑

季青妩愣愣地看着他。他像是慵懒、漫不经心，竟然就这样放肆地看着她的眼睛。

与他对视一眼，她便觉得像是要被吸进去，心慌地掐了下掌心，飞快地将头低了下去。

她听见自己艰难吐出声音：“没、没有怕、你…”

她硬着头皮，艰难地吐出词。

“没有怕…”

她忽然顿住，觉得自己的回答苍白无力，该再补一句的，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

鼻息间仿佛有若有似无的熏香传来，并不浓烈，却像是某种危险的气息，能勾起某种回忆，让她只想立刻回家，把自己藏起来。

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露出的脖颈肌肤也染上了羞窘的红。

她不想自己这样狼狈，如此反常。可萧承显然比她想的更不识趣，竟像是觉得有趣般，笑着、缓声逗弄她：

“你不想见我么？如今就站在你面前啊。”

青妩被激得猛地又抬起头来。他声音低缓，尾调微微上扬，一副懒洋洋、慢吞吞的口气，语气里却裹着浓浓的、故作惋惜的叹息。

那语调，那神情，简直是十足的戏谑，十足的挑衅。

他真的很恶劣。

青妩咬住下唇，只觉得鼻尖一酸，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萧承垂眸瞧着她渐渐漫上水雾的漂亮眼睛，微微挑起眉。

方才还硬气着扬起的头颅，此刻只露出半张通红的脸。

那粉嫩的唇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小巧的鼻子微微抽动，水雾漫过整个眼眶，聚集在通红的眼角，摇摇欲坠。

少女掐紧了自己的掌心，纤细的身躯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萧承静静地看着她，微眯起眼，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抬起来，“姐姐这是…想哭了？”

季青妩浑身一僵，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萧承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少女眼窝里积起的泪茫然地滑落在男人指尖。

青妩呆若木鸡。反应过来立时用袖子狠狠抹干净眼睛，极快地后退了一步，惊讶又恼怒地瞪着他。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竟敢揩她眼泪。

然她刚瞪过去，就发现他似乎早已心不在焉。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沉了下去，视线也已经越过了她的头顶，锐利地直直朝她身后看去。

显然，身后有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顿时羞恼起来，莫非是方才那一幕叫人瞧了去？

她刚低下头想挪开一步，就听见身后果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承哥哥！”

是一位小姐。

因着礼仪，季青妩顿时交握着双手，与萧承稍稍站开些距离。

长姐也迎了过来站在身侧，捏了捏她手臂小声道：“是郡主。”

就见一位身着浅紫色华服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来，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眉眼灵动，娇俏可爱。

她来得很快，一路走，一路小跑，已经快到眼前，连微微的喘气声都一清二楚。

“郡主殿下万福。”青妩与长姐恭敬地见了礼。

那少女却没理会，自顾自喘了两口气，站定后，便用一双水眸子怯怯地看向萧承，面上绽开羞涩的笑，“今日无事，便来寻哥哥。却没想到…”

她像是不经意般，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季青妩身上，浅浅笑了一下，“…原来哥哥有客人在呀。”

那声“客人”说得意味深长。青妩交握着的指尖一下子掐进掌心。

这位郡主与萧承的关系，显然不一般。方才那一幕若真被她看了去，长姐与段公子的好事将近，再传出类似什么“季家教女无方”的风言风语，可如何是好。

“郡主说笑了，臣女昭寰与妹妹青妩……”

“郡主寻本官有事？”

青妩这边正忧心，一左一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右边的男人语气平淡，直接打断了这场寒暄。

这一断，让空气像被骤然冰封，郡主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季昭寰也下意识收了声。

宫尚欢迅速掩去眼中的厉色，停顿了一瞬，还是盈盈一笑：“没事就不能来找承哥哥了吗？太后娘娘让我来问问哥哥明日庆功宴有何需要的呢。”

她停了会儿，见萧承似乎并未听她讲话，便像是要哭出来般，咬着唇委屈地瞪了萧承一眼，又怯怯地瞥了一眼青妩，“这位姐姐是？方才看承哥哥和姐姐说话，似乎很熟呢？”

男人没有吭声。

青妩只觉得自己身边霎时笼了一层寒气。郡主话已问出，该有回应的，可这话既没问她，可又提到了她，可萧承又不回答。

她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掌心，心里一阵阵发毛，只盼着他能随便说点什么，哪怕先安置了郡主，自己与姐姐也好寻个借口脱身。

“郡主。”

身边的男人终于开口，青妩掐着掌心的手随之微微一松。

像是猜出身旁人的心思般，萧承不动声色地垂眸瞧了一眼那垂着的脆弱脖颈，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那笑转瞬即逝，似乎只是无意，又似乎别有深意：

“慎言。太后娘娘深居后宫，凤仪天下，向来谨守祖制，不干朝政。此话若传出去，岂不引人误解，坏了娘娘清誉。”

青妩与长姐微微一震，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萧家是新皇一派，而季家是九王一派，两者表面上相安无事，可朝堂之上早已泾渭分明。怎么萧承对皇宗……竟如此不留情面？

宫尚欢脸色一白，再也笑不出。她怔怔地看了萧承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咬着唇十分委屈，“承哥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郡主。”萧承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既然郡主是来寻我，眼下正有一桩要事，需与郡主商议。”

“那、那我们去你的书房？”

宫尚欢望着萧承，虽说有不甘和委屈，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小步小步地、极不情愿地转过身，走在前面。

季青妩刚松了口气，腕子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轻轻一捏。

耳边紧跟着的是一道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明日见。”

青妩惊得抬头看上去，只见他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慵懒的补了两个字：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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