誊抄完毕,丁陌搁下笔,满意地点点头。
复而拿起策问题目,此题关乎实务:
“近岁漕运多弊,或有言当效古法‘均输平准’以调粮价,惠及京畿。
然《章氏礼记正义·王制》篇对官府与民争利多有微词,试析其矛盾,并陈己见。”
此题辩驳的核心乃是经济实务与经典义理的冲突。
好在郭堂明作为前户部坐粮厅郎中,主要负责的事务便是验收漕粮,监督漕粮的水陆转运等。
丁陌与其交往中,曾经常谈这方面话题,对漕运、官营利弊有着更深的了解。
加之前世“国有”与“私有”两种企业性质对于同一件事的处理不同,带来的结果不同,丁陌有着更高的眼光及利弊分析能力。
所以,提笔先是承认了《章氏礼记正义》中,对官府直接参与商业活动持审慎的态度,认同其应与民休息。
但话锋一转,指出《章氏礼记正义》所言的,乃一般性原则。
倘若面对漕运积弊、奸商囤积居奇等具体问题时,官府若完全放任不管,最终承担这一弊病的乃是最底层的贫苦百姓。
“均输平准”,其本意乃是平抑物价、保障基本的供给之策,绝非单纯与民争利。
关键在于施行之“度”与“法”,需有健全的制度防止吏员借此盘剥百姓。
因此,将此与“格朝廷之物”联系起来,强调解决此类实际问题,正是章氏所倡导的“格物”方向,即探究如何制定和完善国家政策法规,既能保障民生又能使朝廷得利。
两篇策论写完,在阐述简介时,丁陌尽量保持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心中一些过于激进的观点被强行按捺。
诗赋也顺利完成,用“云霞”之象暗喻朝廷恩泽与个人志向,气象开阔,格局宏大。
三场考试结束,丁陌走出贡院。
“小叔叔,考得如何?”周启急切问道。
“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丁陌只是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次府试的难度和针对性确实远超月余前的县试,尤其是那道直接涉及学派之争的策问。
若非提前准备,熟悉了郑文山的文章习惯,不仅极易偏题,而且即便是写得天花乱坠,也得不到好名次。
今日考场颇费了不少脑力,丁陌婉拒了周启等人要热闹一下的提议,与张锦回了歪帽儿胡同。
陈山夫妇见回家的丁陌依旧如县试时那般,神色平常,不见悲喜,便不再多问。反正这二人对自己这位小爷是有充足的信心。
第二日,丁陌依旧去了西市场,与赵祎襎复盘了府试中的试题。
赵祎襎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文章四平八稳,观点稳妥,引据扎实,上上等的好文章。
得到赵祎襎的肯定,丁陌心里才安稳些许。
但是,当晚张锦从五城兵马司放班回来宅子,却带来个不是那么美妙的消息。
“丁爷,襄国公府那边有动静了,听司里的兄弟说,襄国公府的车马悄悄去过郑文山府上。”
“呵~”丁陌冷笑一声:
“知道了,看来他们确实没闲着。继续留意就好了,但别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丁陌眼神微凝:“知道了。看来他们确实没闲着。”他沉吟片刻,“让咱们的人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
又过了几日,宋青派人请丁陌过府一叙,丁陌心中了然,肯定是自己府试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敲响宋府大门,府中下人认出丁陌便是前几日自家老爷亲送到书房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听说还是这次县试的案首。
回府通报后,恭恭敬敬地把丁陌请进了客厅。
客厅内,宋青面带些许凝重之色。
“野之,府试的卷子已经初步阅罢。你的帖经墨义无误,诗赋亦属上乘。只是那篇经义策问的文章……”
宋青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措辞。
“嗯……阅卷的诸位考官中有了争议。”
只是……”他顿了顿,“关于经义策问的那篇文章,阅卷官中有争议。”
“哦?”丁陌心道果然:
“愿闻其详。”
宋青摆摆手,说道:
“我非本次考官,未能得见你的试卷,只是听说同僚说起这事。文章本身并未有问题,焦点在于你批评心学部分尺度的把握。
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往年一般出现这类问题,即便是上榜了,名字也不会太靠前。”
丁陌心中觉得怪异。
那篇文章,自己写的观点鲜明,紧贴朝廷对于孟溪心学的态度,为何会在此产生分歧,莫非……
莫非朝廷对于这派学说又有新的态度?
可是也从未听到任何风声,考试之前郭堂明来家中也未提此事。
真是好生纳闷……
丁陌沉默片刻,继续问道:“那……郑侍郎本人的看法呢?”
“郑侍郎尚未明确表态,似乎仍在权衡。”宋青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某些人’若是想硬在这上面做文章来压低你的名次,也并非全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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