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烽火暂时熄灭,长安的阴谋也被挫败,但帝国并未迎来真正的宁静。胜利的表象之下,更深的暗流在朝堂、在边疆、在海上悄然涌动。旧的创口尚未完全愈合,新的纷争与隐患已如春草般,在阳光照不见的角落滋生蔓延。
室利佛逝使团副使阿卜杜勒与大食商人哈桑的罪行确凿,被公开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室利佛逝正使对此表示“震惊与歉意”,声称对副使的邪教背景毫不知情,并愿意赔偿大唐损失,重申友好通商之意。景和帝出于大局考虑,接受了其道歉,维持了与室利佛逝的官方往来,但暗中加强了对其商船人员的监控。
然而,朝堂之上,因此事引发的波澜却并未平息。右相张元一系的官员,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质疑左相郑远主导的、对海贸持开放态度的政策。
“陛下!”一名御史台官员出列弹劾,“市舶司尚未正式运作,便已引来邪教觊觎,险些酿成大祸!可见海外夷狄,其心叵测。若全面开海,四方商贾云集,龙蛇混杂,如何能确保不再有此类事件?臣恐届时邪说泛滥,祸乱沿海,动摇国本!请陛下慎思,放缓市舶司推进,乃至重新考量海贸之策!”
此论调得到部分保守官员和担心海贸损害自身陆上丝路利益的西北地方势力代言人的附和。他们言辞恳切,仿佛一心为国,实则夹杂着党争与私利。
户部尚书韩漳立刻反驳:“荒谬!岂能因噎废食!邪教渗透,非海贸之过,乃监管不力之失!正因如此,更需尽快设立市舶司,健全法度,严格稽查,方能杜绝此类事件!若因畏惧风险而闭关锁国,才是自断臂膀,正中大食等敌国下怀!”
郑远稳坐钓鱼台,待双方争论稍歇,才缓缓奏道:“陛下,邪教处心积虑,无孔不入,陆路、海路皆可为其所用。王玚乱政,便是明证。此次能及时发现并粉碎其海上阴谋,正说明我朝应对得法,监管有效。市舶司之设,非但不是引狼入室,反而是筑篱御狼之关键。至于人选,当更加审慎,务必选用清廉干练、忠于王事之臣。”
景和帝深以为然,下旨申饬了那些因循守旧、危言耸听的官员,并明确表示市舶司之策不变,督促相关部门加快筹备。同时,他也采纳了郑远的建议,下令吏部与御史台加强对沿海地方官及即将赴任的市舶司官员的考察。
这场风波虽被压下,但朝中不同派系围绕海贸利益的角力,已然公开化。张元表面上不再反对,但其门生故吏在具体职位安排、税则制定上,依旧处处设绊,试图争夺主导权。
北庭都护府,击退黠戛斯、成功救回沈灵生,固然是一场胜利。大军凯旋,论功行赏,抚恤伤亡,自有一番忙碌。秦啸岳上书为陆明心、沈灵生及有功将士请功,朝廷嘉奖令很快下达,陆明心因功擢升为游骑将军,独领一军,沈灵生伤愈后亦被授予校尉之职。
然而,胜利的背后,是触目惊心的损耗。军械辎重消耗巨大,阵亡将士的抚恤是一笔沉重的开支,边境州县因战事影响,春耕被耽误,民生略显凋敝。秦啸岳看着府库账册,眉头紧锁,不得不向朝廷上书,请求调拨钱粮物资,以充边备,安抚百姓。
更让他忧心的是,从俘虏的黠戛斯贵族口中得知,大食承诺的支持远不止于此。此次前来助阵的,只是“虚无之眼”的中低阶祭司,真正的高阶“暗目者”和更精锐的大食“古拉姆”重骑兵,尚未投入战场。黠戛斯此次受挫,但其主力并未被完全歼灭,退入漠北深处舔舐伤口,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吐蕃那边,虽然因为唐军在河西的严密防御和外交使团的抵达而暂时按兵不动,但没庐氏等主战派并未死心,仍在积极备战。
陆明心在处理军务之余,常去探望养伤的沈灵生。沈灵生身体上的伤势在沈青桐秘制丹药和军中医官调理下逐渐好转,但被俘期间遭受邪术拷问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偶尔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性情也比以往沉默了些。
“灵生,都过去了。”陆明心递给他一碗安神汤,“那些邪魔歪道,终将被肃清。”
沈灵生接过汤碗,目光坚定:“师兄,我没事。此次经历,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妖人的手段。他们不仅惑乱人心,似乎……还在搜寻什么东西。”他回忆起零星的片段,“那些祭司拷问我时,曾反复追问北庭是否有上古遗留的‘星陨之铁’或‘地脉之眼’……”
陆明心神色一凝:“星陨之铁?地脉之眼?”他从未听说过这些。“此事需立刻禀报秦帅和父亲。”
北庭的胜利,并未带来高枕无忧,反而揭示了敌人更深层的目的和更强大的潜在力量。
就在朝廷将主要精力投向西北边患和海贸之争时,一道来自淮南道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打破了暂时的平静——淮南、江南数州,因连日暴雨,江河暴涨,堤防溃决,大水淹没农田屋舍,灾民流离失所,请求朝廷紧急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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