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贪腐案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新朝如同一个初愈的病人,肌体仍显虚弱,却又不得不面对新的疾风骤雨。赵永年一案虽明面上已了结,但其牵扯出的种种疑云与朝野间涌动的暗流,却让风阁三位辅政大臣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新政的另一项核心举措——吏治考核革新,又到了关键时期,不可避免地再次触动了庞大官僚体系的敏感神经。
景和帝登基后,在风阁推动下,对沿袭前朝的吏部考课(考核)与铨选(选官)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新考课法强调“循名责实,注重事功”,将地方赋税征收、户口增殖、治安状况、工程水利等具体政绩作为考核主要标准,并加大了风阁及御史台在最终评定中的权重,意在打破以往过于注重资历、人情请托的积弊。而铨选方面,则尝试在部分职位推行“试职法”与“保举连坐制”,试图选拔更具实干能力的人才。
此时,正值三年一度的“大计”(对全国四品以下外官的大规模考核)与中枢部分职位铨选之际。吏部衙门顿时成为整个长安城最为炙手可热又暗藏机锋的所在。各地官员的考绩文书雪片般飞来,吏部考功司、文选清吏司的郎中、主事们夜以继日,忙碌异常。而更多看不见的较量,则在各种私邸、会馆、乃至酒肆茶楼中悄然进行。
这一日,吏部尚书崔明远被请至风阁问话。崔明远乃世家出身,为人圆滑,素有“崔琉璃”之称,意指其玲珑剔透,八面来风。他向郑远、陆昭、秦啸岳详细汇报了此次大计的初步情况,言语谨慎,滴水不漏。
“崔尚书,”郑远放下茶盏,目光如炬,“此次大计,关乎新政吏治革新之成败,陛下与风阁寄予厚望。务必秉持公心,杜绝请托,尤其要注意那些考绩卓异者,是否真有其才实绩,而非徒具虚文,或借势而上。”
崔明远连忙躬身:“郑相教诲,下官谨记。吏部定当严格依新章办理,绝不敢有负圣恩与阁老重托。”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只是……此番考核标准更易,各地申报文书质量参差不齐,且有些……有些资深官员,于新政或有不解,其治下考评难免有所波动,若处置不当,恐引非议。”
陆昭接口道:“崔尚书所虑不无道理。然新政之本,在于汰弱留强,激浊扬清。若有不解,可加以疏导;若有波动,正需我等明辨是非。玄枢阁已收到些许地方‘民望’反馈,或可与吏部考绩相互参详。”他话语平和,却点明了风阁并非只听吏部一面之词。
崔明远眼角微不可察地一跳,连声称是。
待崔明远退下后,秦啸岳哼了一声:“这老滑头,话说得漂亮,肚子里不知藏着什么官司。俺听说,这几日他府上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郑远淡淡道:“在其位,谋其政。吏部乃六部之首,权柄最重,也最是风口浪尖。且看他如何行事吧。啸岳,你兵部所辖各折冲府都尉、果毅都尉的考绩,也需加紧,莫要让人挑了错处。”
秦啸岳一拍胸脯:“郑相放心,俺兵部的汉子,功过都在战场上,清楚得很!”
就在前朝因吏考而暗流涌动之际,后宫之中,韦贵妃对沈青桐的嫉恨终于化为了实际行动。
沈青桐平日除了为皇帝、妃嫔诊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太医署整理医案,或教导医女,偶尔应诏去为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调理身体。她行事低调,谨守本分,但韦贵妃早已视其为眼中钉。
这日,皇长子(韦贵妃所出)偶感风寒,发热咳嗽。韦贵妃立刻禀明皇帝,指名要沈青桐前来诊治。沈青桐仔细诊脉后,断定只是寻常风邪入侵,开了几剂疏风散寒、宣肺止咳的温和方子,并嘱咐乳母保姆细心照料,注意保暖饮食。
然而,皇长子服药后,当晚却突发呕吐,啼哭不止,身上还起了些许红疹。韦贵妃顿时勃然大怒,不顾宫规,连夜带着皇子直闯景和帝寝宫外哭诉。
“陛下!陛下要为臣妾和皇儿做主啊!”韦贵妃泪如雨下,抱着啼哭的皇子跪在殿外,“沈医官她……她开的方子有问题!皇儿服用后上吐下泻,还起了疹子,定是她心怀不轨,欲害皇嗣!求陛下严惩此女!”
景和帝李玠被惊动,闻讯亦是心惊,立刻命人将皇长子抱入殿中,又急召太医署几位资深太医会诊,同时令内侍去传沈青桐。
沈青桐得知消息,心中亦是一沉。她对自己的医术和所开方子有绝对信心,绝不可能出此纰漏。她迅速赶到皇帝寝宫,只见殿内气氛凝重,韦贵妃在一旁垂泪,几位太医正在低声商议。
“沈青桐,”李玠面色严肃,“皇长子服用你开的方子后,出现呕吐、红疹,你作何解释?”
沈青桐跪下行礼,声音清晰而镇定:“陛下,臣所开方剂,皆是对症之寻常药材,药性平和,绝无导致呕吐、红疹之理。臣恳请查验药渣,并请诸位太医一同会诊,查明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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