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远的动作极快。
不过两日,一份详尽的名单便呈送到了陈策案头,上面罗列了京城及周边十七家实力最雄厚、风评最劣的豪商与勋贵。
排在首位的是“瑞丰号”东家王百万,此人在高拱当权时便是官商勾结的代表,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发足了国难财。
紧随其后的,还有几位靠着祖上萌荫、在战乱中紧闭府门保全自身的旧勋。
与此同时,赵铁鹰的“察事营”也送回了第一批情报:河北三镇节度使的使者已秘密抵达京城,并未入住驿馆,而是分别被几位与三镇关系密切的勋贵接入了府中。
显然,这些人正等着看陈策这个“军师”的笑话,甚至可能与三镇暗通款曲。
“军师,是否立刻拿人?”石破天看着名单,眼中凶光毕露,他早就看这些蠹虫不顺眼了。
陈策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看着名单,手指在“瑞丰号”王百万和“安国公”李崇的名字上轻轻敲击。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传令:三日后,于皇城承天门外,设‘募捐台’。以朝廷名义,邀请名单上所有人家,以及京城三品以上官员、有名望的士绅,前来‘共商筹措军饷、赈济灾民’之事。”陈策缓缓说道,“另外,将我们查抄高拱心腹所得的几箱‘珍宝’,也摆到台上去。”
吴文远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军师是要……先礼后兵?逼他们主动出血?”
“是,也不是。”陈策淡淡道,“礼,是给天下人看的。兵,是给他们准备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如今这京城,谁说了算。也要让那些观望的节度使看看,我这根‘砥柱’,是泥塑的,还是铁打的。”
三日后,承天门外。
雪花依旧零星飘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矗立在广场中央,台上摆着几张桌椅,吴文远作为主持端坐其中。
台下,受邀而来的豪商、勋贵、官员们穿着厚厚的裘皮,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不屑,有人眼神闪烁,有人则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
广场四周,被石破天麾下精锐的“骁果营”士卒严密把守,盔明甲亮,肃杀之气弥漫,与台下那些脑满肠肥的富贵群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引人注目的是,高台一侧,堆放着几口敞开的大箱子,里面金光灿灿,尽是珍珠玛瑙、古玩玉器,那是查抄高拱党羽所得,此刻在雪光映照下,格外刺眼。
吴文远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早已拟好的文书,无非是朝廷新立,百废待兴,北狄虎视,流民待哺,希望诸位贤达慷慨解囊,共渡时艰云云。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安国公”李崇,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率先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倚老卖老:“吴大人,非是老朽不愿为国分忧,实在是……连年战乱,家中产业凋零,入不敷出啊。况且,这朝廷……呵呵,尚未有明旨诏告天下,这捐输,名不正言不顺呐……”他这话,立刻引来了不少勋贵的附和。
“瑞丰号”王百万则是一脸苦相,摊手道:“吴大人明鉴!小的只是个做买卖的,前些时日乱兵过境,铺子被抢,库房被烧,如今已是元气大伤,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台上那几箱珍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台下顿时一片推诿哭穷之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些原本可能愿意出点血的中间派,见领头的是这般态度,也纷纷闭口不言。
吴文远脸色有些难看,正想厉声斥责,却见陈策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台下,站在人群后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衫狐裘,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陈策没有上台,他只是对守在台下的赵铁鹰微微颔首。
赵铁鹰会意,猛地一挥手。
几名“察事营”的汉子立刻抬着一卷厚厚的账册,“砰”地一声重重放在高台中央的桌案上,激起一片灰尘。
吴文远会意,拿起最上面一本,朗声道:“李国公言家中产业凋零?据察,去岁腊月,国公府名下的‘隆昌’粮行,仅从江南一地,便购入新米十万石,至今未售。入不敷出?莫非这十万石米,都喂了府上的……雀鸟不成?”
李崇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着吴文远,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吴文远不理他,又拿起另一本,看向王百万:“王东家言铺子被抢,库房被烧?据查,高拱逆党围攻京城前三日,你瑞丰号秘密将库中存粮十五万石、生丝三千担,转移至城外西山别院地窖。这元气大伤,伤得可真是时候啊!”
王百万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台下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几本厚厚的账册,仿佛那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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