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的“募捐”如同一场凛冽的寒风,刮走了京城勋贵豪商们最后一丝侥幸。
钱粮物资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府库,城外粥厂的炊烟也一日浓过一日,流民骚动的迹象暂时被压制下去。
然而,陈策很清楚,这只是治标。
真正的命脉,依旧扼在别人手中——河北三镇的兵锋,以及江南的粮道。
这一日,赵铁鹰带回了两条至关重要的消息。
“军师,河北三镇使者离京前,曾秘密聚会。据内线回报,他们认定我军缺粮,不敢与之开战,已暗中约定,若半月内朝廷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包括承认其现有地盘、授予更高爵位并拨付巨额‘犒赏’——便以‘清君侧’为名,联合出兵,直逼京城!”
“另一条消息来自江南,”赵铁鹰语气稍缓,“我们派去的密使已接触到了几家大粮商,他们愿意交易,但……要求现银,或是等值的盐铁,而且,数量巨大,我们短期内难以筹措。更重要的是,漕运总督是安国公李崇的门生,没有他的关防文书,大批粮船根本无法通过沿途关卡北运。”
局势瞬间清晰而残酷。
河北三镇是明晃晃的刀,江南漕运则是看不见却更致命的绳索。
吴文远脸色发白:“军师,三镇若联合来犯,以我军现有兵力,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届时元气大伤,北狄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而江南粮道若不通,京城终究是一座饿殍之城!”
石破天却浑不在意,梗着脖子道:“怕他个鸟!三镇联军又如何?老子正好拿他们试试新磨的刀!至于漕运,派一队精兵,护送粮船,哪个关卡敢拦,直接砍了!”
陈策没有理会石破天的莽夫之勇,他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在黄河与长江之间反复巡弋。
河北三镇,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怀鬼胎。
江南漕运,看似被权贵把持,却也并非铁板一块。
“三镇要的不是清君侧,是更大的权柄和地盘。江南粮商要的不是现银,是安全和更长远的利益。”陈策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他们都有想要的,也都有害怕的。”
他转过身,下达了新的指令,这一次,不再是杀威棒,而是更为精妙的釜底抽薪。
“文远,立刻以朝廷名义,发布三道任命。”
“第一,任命张节度(他的实力最强,野心最大)为‘河北诸道兵马招讨大使’,总览对北狄防御事宜,并暗示,若其能击退狄虏,幽云十六州之事,非不能商。”
“第二,任命李节度(与张节度素有嫌隙)为‘同平章事’,加太子太保衔,允其子弟入京为官。”
“第三,任命王节度(实力最弱,墙头草)为‘漕运副使’,协助督办漕粮北运事宜,并私下告知他,朝廷有意整顿漕运,正职虚位以待。”
吴文远眼睛一亮!
这是**裸的阳谋!
给张节度画一张天大的饼,让他去跟北狄死磕,无暇南顾;给李节度崇高的虚名和实质的人质,使其与张节度离心;给王节度一个看似晋升实则烫手的职位,将其绑上朝廷的战车,同时也能利用他去牵制漕运总督!
“此外,”陈策继续道,“以我的私人名义,分别给张、李二位节度写一封信。给张节度的信,着重分析李节度得了京官虚衔,其子入京,恐有不利于他之举。给李节度的信,则‘忧心’张节度得了招讨使之职,兵权更盛,恐生吞并之心。”
石破天听得目瞪口呆:“军师,你这……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是又如何?”陈策淡淡道,“他们本就各怀异心,我不过是帮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此计,还是‘二桃杀三士’,他们要的‘桃’,我给,但怎么分,会不会打起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那江南漕运呢?”赵铁鹰更关心这个实际问题。
陈策的目光投向南方:“漕运之弊,根子在那些依附权贵、盘踞要津的蛀虫。对付他们,光靠杀人不行,得断他们的根。”
“铁鹰,你亲自去一趟,持我手令,见那几个愿意交易的粮商。告诉他们,现银没有,但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换。”
“什么东西?”
“盐引,茶引,以及……未来新朝铸币的专营权。”陈策语出惊人,“另外,告诉他们,朝廷即将设立‘市舶司’,重启海贸,优先考虑与朝廷合作的商人。粮食,不走漕运,改走海路,从津门登陆!沿途所有关节,由我云起营精锐护送,我看哪个敢拦!”
吴文远倒吸一口凉气:“军师,盐茶专营、铸币之权,此乃国之命脉!海路风险巨大,且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运粮的先例啊!”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陈策语气斩钉截铁,“命脉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海路风险是大,但比起被人在漕运上卡脖子,值得一搏!告诉那些商人,愿意搏一把的,将来便是新朝的皇商,享不尽荣华富贵!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自有愿意冒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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