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齐境内的烽烟与混乱,如同不断蔓延的瘟疫,其衰败的迹象已无可掩饰。
然而,困兽犹斗,其势虽衰,其爪犹利,尤其是当这头困兽背后,还站着一头更为凶猛、只是暂时被牵制住的猛虎——狄虏。
汴梁·伪齐皇宫
殿宇依旧金碧辉煌,却弥漫着一股穷途末路的腐朽气息。
刘豫瘫坐在龙椅上,昔日刻意维持的帝王威仪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掏空般的疲惫与惊惧。
案头堆积的,再也不是歌功颂德的奏章,而是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某地民变,某官潜逃,某军哗变,粮仓被焚,税银被劫……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声音凄厉,“城中……城中出现无数传单,还有人在街头宣讲,说……说金陵已发布《均田令》,凡王师所至,尽分豪强田地与无地流民!如今城外四乡八里的泥腿子都躁动起来了,好多庄子的佃户都跑去投南边了!城内百姓也……也人心浮动啊!”
刘豫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民心,最后的民心,也要散尽了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眼冒绿光的饥民,正挥舞着锄头棍棒,冲向他的皇宫。
“兀术!兀术元帅呢?!”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嘶喊。
兀术大踏步走进殿来,盔甲上还带着征尘,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弹压了一起军中汉人士卒的骚动,手段血腥,却也让他更加意识到伪齐这艘破船已是四处漏水。
“刘豫!”兀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语气冰冷,“你治下的中原,已烂到根子了!南军未至,内部已崩!你必须立刻集结所有能战之兵,筹集所有存粮,与南军在杞县决战!再拖下去,不用南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先饿死、困死在这汴梁城了!”
决战?
刘豫嘴唇哆嗦着,他哪里还有决战的勇气和本钱?
金陵·澄心堂
陈策看着舆图上标注的伪齐境内愈发密集的起义点和混乱区域,以及汴梁城内传回关于刘豫与兀术矛盾激化的密报,知道火候已到九分。
“先生,伪齐根基已朽,覆灭只在旦夕。是否令石将军猛攻杞县,直取汴梁?”吴文远建议道,语气中带着胜利在望的急切。
陈策却缓缓摇头,目光投向舆图上汴梁以北,那片狄虏主力可能驰援的区域。
“伪齐已不足虑,如俎上鱼肉。然,狄虏主力未损,若我军此刻全力攻汴,兀术必向后方求援。狄虏主力南下,即便我军能下汴梁,也必将陷入与狄虏生力军的残酷鏖战,胜负难料,且必元气大伤。”
他手指在汴梁与杞县之间轻轻一点:“我们要的,不是一座残破的汴梁城,而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歼灭伪齐的有生力量,并……重创甚至吃掉前来救援的狄虏一部!”
赵铁鹰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是想……‘上屋抽梯’?”
“不错。”陈策颔首,眼中闪烁着谋定后动的锐光,“伪齐如今内忧外患,急于寻求与我决战以摆脱困境,兀术更是骄横,视我南军为可一击即溃之敌。我们便投其所好,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向吴文远:“传令石破天,杞县之围,可稍作放松,露出破绽。比如,佯装粮草不济,士卒疲惫,甚至……可以‘被迫’放弃一两处不太重要的外围营寨,做出久攻不下、士气低落、准备后撤的假象。”
吴文远立刻领会:“先生是要诱使兀术主动出击,离开汴梁坚城,来攻我‘疲惫之师’?”
“正是。”陈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兀术性情骄悍,又急于立功挽回伪齐败局,见我军‘示弱’,必以为时机已到,会催促甚至胁迫刘豫,集结伪齐最后能战之兵,并带上他那支‘铁浮屠’,出城与我决战。此谓‘上屋’——引他登上这看似可以取胜的‘高楼’。”
“那‘抽梯’呢?”赵铁鹰追问。
陈策的手指在杞县以南,一片利于埋伏的丘陵河谷地带重重一点:“此处,便是我们为他选的葬身之地!令石破天,主力后撤至此,依地形设下重重伏兵!李全的红袄军熟悉此地,可为主力。待兀术大军倾巢而出,追击我‘败退’之师,进入伏击圈后,埋伏尽起,断其归路!同时,派出精锐骑兵,快速迂回,直插汴梁!此时汴梁守备空虚,刘豫惊惶无措,或可一鼓而下!”
他顿了顿,声音转寒:“即便汴梁一时难下,只要我们能在这预设战场吃掉伪齐主力与兀术的‘铁浮屠’,则伪齐名存实亡,狄虏锐气尽挫!届时,江北大局可定,北伐第一阶段目标,便可宣告完成!”
此计可谓狠辣老到!
先以伪齐内部混乱为压力,再以战场“示弱”为诱饵,引诱对手主动放弃坚城优势,进入己方预设的死亡陷阱,最后还要趁虚直捣黄龙!
每一步都算在了对手的心理和行动之前。
江北·石破天大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