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新占区
初冬的寒风卷过淮北平原,带来刺骨的凉意,却也吹散了战场上最后一丝血腥气。
石破天站在原本属于伪齐守将孔彦舟的军府正堂——
如今已挂上了“大楚摄政议事府北伐前锋行辕”的牌匾——搓着大手,咧着嘴,看着堂下被押解上来、面如死灰的孔彦舟。
“孔将军,别来无恙啊?”石破天声若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你这宅子,俺老石看着还挺结实,就是风水不太好,容易走水。”
孔彦舟浑身一颤,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石将军饶命!石将军饶命!末将……不,罪将愿降!罪将愿将功折罪!罪将熟知伪齐布防、狄虏调度,愿尽数告知将军!”
“哦?”石破天挑了挑浓眉,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说说看,怎么个折罪法?”
他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缜密。
军师陈策密令中特意强调,对孔彦舟这等无节操的降将,既要榨干其利用价值,又需严加防范,不可轻信。
就在孔彦舟涕泪横流地交代伪齐内部人事、兵力分布时,赵铁鹰派来的察事营骨干已悄然接手了对俘虏的甄别、对缴获文书的整理,以及对新占城镇的初步控制。
一张无形的情报与控制网络,正随着军事胜利迅速铺开。
然而,军事占领易,人心归附难。
新占区内,百姓历经战乱与伪齐盘剥,早已如惊弓之鸟。
他们对突然到来的南军,抱有本能的恐惧与疏离。
更有伪齐残余势力与地方豪强暗中勾结,散布谣言,煽动恐慌,甚至组织小股骚扰。
“将军,这几日,已有三起军粮小队遇袭事件,虽未造成大损失,但影响恶劣。”李全面色凝重地汇报,“附近几个庄子的百姓,见了我们的人就躲。还有流言说我们……说我们比伪齐军还狠,要刮地三尺。”
石破天眉头拧成了疙瘩。
打仗他在行,可这安抚地方、收拾人心,却让他感到棘手。
他想起陈策临行前的嘱咐:“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得地而失民,犹失地也。”
“他娘的!不能光站着挨打!”石破天一拍桌子,“传令!第一,各营严守军纪,老子重申一遍:敢扰民者,杀无赦!抢掠奸淫者,剁了喂狗!第二,把孔彦舟和他那几个亲信狗官,给俺绑到市集口,公开审讯,让他们自己交代怎么贪墨军饷、欺压百姓的!第三,开仓!把缴获的伪齐官仓粮食,拿出一部分,按户分发给穷苦百姓!告诉他们,这是金陵陈军师给的活命粮!”
这几条命令一下,效果立竿见影。
公开审讯和公审大会,让百姓看清了伪齐官吏的丑恶嘴脸,也见识了南军的法度。
分发粮食的举动,更是直接缓解了部分百姓的生存危机。
虽然仍有疑虑,但那种强烈的敌意和恐惧,开始逐渐消退。
石破天更是亲自带着卫队,巡视新占城镇乡村,遇到面黄肌瘦的百姓,还会停下问几句,甚至随手塞上几块干粮。
他这粗豪不做作的作风,反而比文绉绉的安抚更能打动这些淳朴而又饱经苦难的淮北民众。
渐渐地,开始有百姓敢于靠近军营售卖些柴火蔬菜,有乡老壮着胆子前来陈情,甚至有几个被伪齐迫害过的读书人,主动前来投效,愿意帮助处理文书、宣传新政。
石破天看着这一切变化,心中对远在金陵的那位年轻军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军师说的“反客为主”,原来不只是抢占敌人的地盘,更是要在这地盘上,扎下自己的根,赢得这里的人心!
金陵·杨府后院
与江北战火初熄、百废待兴的景象不同,杨府后院的暖阁内,却是熏香袅袅,暖意融融。
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与这舒适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闷。
杨芷君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书,却半晌未曾翻动一页。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残菊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思。
侍女小荷端着一碟新制的点心进来,见小姐这般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您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的。可是在为江北的战事担忧?听说石将军打了个大胜仗呢!”
杨芷君轻轻摇头,放下书卷:“战事顺利,自然是好事。我忧的是……父亲。”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近日朝中……不,是议事府内,因江北大捷,对陈军师的赞誉之声日隆,甚至有人私下议论,称其有‘不赏之功’……父亲他,似乎愈发沉默了。”
小荷似懂非懂:“老爷是议事府重臣,陈军师立功,老爷不该高兴吗?”
杨芷君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盖主,古来是取祸之道。如今陈军师手握重兵,威震江北,又深得部分军心民心……父亲身处其位,既要倚重其能北伐,又不得不防其势大难制,心中岂能不矛盾?”
她想起近日翻阅史书,那些权臣名将的结局,心中便是一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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