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 第80章 接梁纾回家

梁蘅在卧室里来回不安地踱步，隔一会儿就伸着脖子望窗外，平时这个时候李长晟也该回来了，今日怎么还不见影儿呢？

下午从李家回来，梁蘅就一直烦躁不安，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关于生母吴姨娘的死因，梁蘅其实在心里已经把嫡母认作了最大的嫌疑人，所以对于梁纾和梁瑾她的潜意识里就是要割离、斩断。可是当她真见到梁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这种藏在骨头里的血脉羁绊，哪怕隔着误会、隔着怨怼，还是会顺着心跳冒出来，别的东西无法压制。

奶娘悄摸观察梁蘅许久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心地又这么善良，不可能真狠得下心来的。她这么烦躁，还不是因为一边是生母的含冤放不过自己，一边是对同父妹妹的牵挂，困在这两难里折腾个不停。

奶娘把晚间的药熬好端进了屋里，还特地拿了点今天新买的霜糖。梁蘅烦心得很，又不忍拂了奶娘的一片心意，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完。奶娘麻利地递来漱口水，梁蘅漱了口却没有吃盘子里的霜糖。

“少夫人含点糖压压味儿！”奶娘劝道。

“不吃了，腻口得很。李长晟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辰了？”梁蘅握着团扇摆了摆手。

“就快回来了吧！少夫人是想和二爷商议二小姐的事吗？”奶娘问道。

梁蘅是想跟李长晟说，可是心里又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不管吧，心里过不去；管，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奶娘试探着说道：“遇事儿夫妻俩有商有量是应该的，更何况又是您的亲妹子，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妨让二爷帮着拿个主意。”

梁蘅抬眸看着奶娘，她眼角的皱纹挤成两道温柔的弧线，声音压得轻软：“我知道少夫人素来心善，巷子口的小野猫饿了，您都省下点心来喂它。如今二小姐有事，您若是不管，只怕夜里躺在床上要翻来覆去地揪心。老奴不劝您宽宥谁，只盼您跟着自己的心走，别等日后想起来后悔就成！”

奶娘说完也不催她，就静静地陪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梁蘅身上，就像看着当年那个受了委屈、还会扑进她怀里的小女孩。

奶娘的话句句说到了梁蘅的心坎里，不知不觉泪水滑落滴在手背上，带着些许温热。她的确想过梁纾的事情与她无关，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已是良心了。可这个念头也只是短暂地闪过，她做不到视若无睹的，就算她真是仇人的女儿，那也是与她十几年一同长大的亲妹妹，更何况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梁纾都还没有出生，她有什么错呢？

李长晟从外头带了一身的臭汗回来。天气逐渐地热了，那铠甲穿在身上哗哗地流汗。梁蘅好一顿收拾，才把他洗干净。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梁蘅才把二妹妹的事情向李长晟说起。

李长晟听完既吃惊又不意外。李晏和当初能想尽办法把梁蘅推到他的面前，自然就不是个良善之辈。想想也正常，他一个小地方升上来的官吏，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没点手段根本不可能，只是这种六亲不认，连亲外甥女都利用的人实在让人不耻！

从前他就知道梁蘅他们兄弟姊妹间感情不错，这回二妹妹的事情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的。一晚上都急赤白脸的，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不管二妹妹猜测得是否当真，我也不想她再在那边呆了，能早些回江宁府去最好，最不济把她接来咱们这边住几天可以吗？”梁蘅轻声说着，目光落在李长晟寝衣袖口处的暗纹上。

李长晟听出她语气里的忐忑和期待，心中一软，将她揽在怀里：“这有何不可，你只管去接二妹妹便是，住多久都行。”

梁蘅眼里的忐忑像被温水化开，瞬间漫上亮晶晶的笑意。她鼻尖微微发酸，原先准备好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钻到李长晟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暖烘烘地让人心安。

这还是她头一次和他人一起商量扛事，那种被人护在臂弯里的心安踏实从心底发出，顺着四肢百骸漫开来，浑身松快得像浸在春日的暖阳里。

成亲这么久了，李长晟对梁蘅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初见她时能在危险中回护友人；再遇时能为了救丫鬟不惜抛却千金小姐的身份。面对窘境，脊背挺得笔直，说话却温和有礼，骨子里藏着的那股韧劲，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但是他也看出了她遇事习惯自己扛，连求旁人都要斟酌再三，生怕给人添了麻烦。

今天她为了二妹妹的事情这般小心翼翼，他只觉得心疼。她总把坚强摆在外面，却忘了他们夫妻一体，他是可以依靠的。他抬手轻轻抚着梁蘅的发顶，声音放得格外温和：“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要是连这你都要谢我，那是不是我也要谢你在家替我奉养母亲，照顾孩子？”

梁蘅不语，伸手圈住李长晟的腰，脸颊在他胸膛贴得更紧了，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李长晟将她抱起在脸颊印下一个亲吻，带着浓浓的热切。梁蘅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闷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窗外的风声渐轻，帐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裹着疼惜的暖，像春日融雪，一点点漫过心尖。

第二天一早李长晟去上值，殿前司的万都头便来通知他由原来的“承信郎”擢升为负责京城右厢巡检的“成忠郎”，虽然还是一样的负责巡逻护卫，手底下管的人却多了，管辖范围也扩大了。最重要的是还进了阶，这是实打实地由从九品升为了从八品的官。

他才来不过三月有余就得到了提拔擢升，握着手里新领的印符，心里清楚这是永王的意思。父亲和高大人那边一直让他稍安勿躁，只管当好差便是，可京城这一池水早已不平静了，不知道父亲他们如何打算。

同僚们纷纷道喜，吆喝着让他请客。“恭喜成忠郎，才三月就从承信郎挪了阶，这可是咱们这儿的头一份啊！”“二郎这运气，还真是旁人比不来的呢......”

人群里有真心祝贺的，也不乏阴阳怪气的，李长晟都一一应承着，等人群散去他才把木牌往怀里揣了揣。难怪李晏和想要拉拢他，只怕他是早得了消息！

梁蘅故意空了两天才带着福生、银柳到李府去接梁纾，她亲自来是怕罗氏不放人。

罗氏倒不担心梁纾，还盼着她们姐妹亲热些。亲自送了梁纾出来，又安排了两个丫鬟跟着。梁纾连连推辞：“大舅母，您就别操心了，我身边有小溪、小莲，还有贺嬷嬷呢，哪能使唤您的人！”

罗氏不允：“你那两个小丫头能顶什么事，出了门连路都分不清，你是闺阁千金不能失了身份。”

梁蘅连忙插话道：“长者赐不可辞！夫人您一片爱女之心，只是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那小院儿屋子怕是不够住，就怕委屈了两位姐姐！”

一番啰嗦，最后竟是把贺嬷嬷留下了，让梁纾把一个叫“阿棠”的丫鬟带了去。原本梁蘅只赶了一辆马车来，因为梁纾衣裳、妆柩东西带得不少，李府又赶了一辆马车送她们过来。

马车刚一出了李府的门，梁纾长长地舒了口气，撩开车窗帘子望着那朱红大门上的铜环被一点点拉远，才发现指尖仍在微微发颤——她太怕走不了了。

梁蘅握了握梁纾的手，安慰道：“别怕，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

到了梁蘅的小院子，奶娘和翠柳早迎在门口了，帮着把东西都拿进了内院里。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东厢房给梁纾住，梁蘅带着梁纾进屋里瞧了瞧，让她看看有不满意的随时更换。梁纾心里高兴，看哪儿都好，挽着梁蘅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大姐姐，谢谢你！”

“说傻话吧！我是你姐姐，我不帮你还能帮谁！”梁蘅笑道。

几个丫鬟都来给梁纾请安，奶娘也上前来行了礼：“老奴请二小姐安！”梁纾对奶娘早没了印象，还以为是梁蘅在京城新找的婆子，吩咐小莲一一打赏了几人。

梁蘅看了看站着的奶娘，对梁纾说道：“二妹妹你可还认得她？”

梁纾刚刚都没怎么注意看，听梁蘅这么一说才仔细打量起来。这婆子看着倒是面善，却并不认识：“不认得啊，她是......？”

“那时候你年纪小，定是不记得了。她是我的奶娘王妈妈啊！”梁蘅点醒道。

“啊！她是王妈妈？她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梁纾大感意外，她自然是不认得王妈妈了，这都多少年了！王妈妈出府的时候她才十岁左右吧。可是她却晓得王妈妈是母亲故意撵出府去的，大姐姐也从没有在她们面前提起过她的奶娘，此时却带着王妈妈到了京城，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