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二十章:泥淖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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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窒息感如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咽喉。粘稠冰冷的泥浆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塞满了陆连奎的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和铁锈。无边的黑暗和尖锐的耳鸣仿佛将他的意识隔绝在世界之外,只剩下身体深处蔓延开的、仿佛要将骨头寸寸碾碎的剧痛。后背一片粘腻濡湿,肋骨处传来的钻心锐痛让他怀疑自己随时会再次晕厥。他试图挪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麻木和更剧烈的痛楚。意识的碎片在冰冷的泥浆和血腥的黑暗中艰难地漂浮、聚拢,试图重新拼凑出“陆连奎”这个人。
塌了……整个仓库顶棚塌了。那青色布衫……那顶棚下坠时惊鸿一瞥的、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这不是意外!是谋杀!精心设计的双重杀局!枪手在明处用花机关的火力将他们压制在无法动弹的死角,真正的致命一击,却来自头顶那片被外力算计得精确无比、轰然砸落的铁皮顶棚!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呻吟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沫。陆连奎拼尽残存的力气,猛地扭动脖颈,试图将口鼻从令人窒息的泥浆中拔出来!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尘土和血腥味猛地灌入胸腔,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碎裂般的剧痛。
眼前依旧是浓重的黑暗,但耳边那尖锐的嗡鸣声终于开始消退,被另一种更宏大、更沉闷的声响所取代——那是暴雨依旧无情地捶打着仓库残留扭曲铁皮发出的隆隆轰鸣,以及……一种细微却连绵不断的“簌簌”声!是尘土和碎砾持续从他上方堆积物缝隙中滑落的声音!这废墟堆仍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坍塌,将他彻底活埋!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野狼发出最后的嘶嚎!陆连奎的牙齿死死咬进下唇,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他放弃了对四肢剧痛的感知,用尽全部意志力集中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手!手指一点一点地在冰冷泥泞和尖锐碎石瓦砾中抠挖、摸索!寻找任何可能的着力点!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般的剧痛和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泥浆血水,从他布满灰尘的脸上蜿蜒流下。
光!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雨水湿气的灰白光斑,隐约透过上方层层叠叠的木板、铁皮和垃圾缝隙透了下来!
出口!或者至少是缝隙!
陆连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破碎的胸腔里蹦出!他左手猛地发力,五指深深抠进一块相对边缘稳固的断裂木梁!借着这微小的支点,牵动全身每一块还能收缩的肌肉,肩膀顶着沉重的压迫物,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向上拱起!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奋力都如同在刀尖上蠕动。泥浆和血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冰冷的麻木感与撕裂的剧痛交替啃噬着他的神经。
“呃啊——!”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碍!撕心裂肺!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猛地将左肩和头颅从那片几乎将他活埋的废墟堆中顶了出来!冰冷的、混杂着尘土的雨水瞬间浇打在脸上,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刺痛感!
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饱含土腥味和铁锈味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腑刀割般的锐痛。视线模糊,暴雨依旧倾盆,但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彻底的黑暗。
他正置身于一片巨大的、恐怖无比的废墟坟墓之中!仓库左侧靠近墙壁的大片区域已经完全塌陷,断裂的粗壮木梁如同巨兽惨白的肋骨,狰狞地刺向灰暗的雨空。扭曲破碎的铁皮顶棚倒插在泥泞的地面上和碎裂的瓦砾堆里。无数沉重的油布覆盖物被砸烂、撕裂,露出里面同样支离破碎的霉变烟叶、锈蚀机器和腐朽木屑。雨水冲刷着废墟,混合着泥浆形成一道道污浊的血色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灰尘、血腥、铁锈、霉烂以及……一股隐约的、冰冷刺鼻的硝烟余味。
陆连奎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扫向刚才枪手埋伏的位置——那堆被掀飞的油布覆盖物此刻已被倾泻而下的废墟彻底掩埋,只露出一点扭曲的钢铁构件。通道中央,那三个最先中弹的华捕尸体已经完全被倒塌的垃圾和泥土覆盖,只能隐约看到一只苍白僵硬的手,从瓦砾中无力地伸出来,指向灰暗的天空。另外两个……一个被半截断裂的巨大木梁死死压住腰部以下,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动不动,头部浸在浑浊的血水泥浆里。另一个,就是被陆连奎最后关头扑开、手臂受伤的那个华捕,此刻趴伏在离陆连奎不远的一堆机器残骸旁,大半个身体也被落下的垃圾掩埋,生死不明。
死了…都死了吗?陆连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咳出更多的血沫,意识又开始阵阵模糊。不能停在这里!对方布下如此杀局,绝不会轻易罢手!枪手被埋,但那个在顶棚动手脚的人呢?孟鹤年的人…一定在附近!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那个被陆连奎扑开的受伤华捕方向传来!
“张…张顺?”陆连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撑着半截埋在废墟里的身体,奋力朝那个方向挪动,碎石和断裂的木刺再次割破了他的手掌和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
“督…督座…”那个叫张顺的华捕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极其微弱,满是痛苦,“我…我动不了…腿…腿被压住了…”
陆连奎挪到近前。借着灰暗的光线,只见张顺的左腿被一根沉重扭曲的铁管死死压住,鲜血正不断从铁管下渗出来,染红了一大片泥浆。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剧痛而哆嗦着。
“挺住!”陆连奎低吼,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必须尽快离开这死亡之地!每一秒都危机四伏!“还能动吗?能动就用手!爬!”
张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咬着牙,用唯一还能活动的右手和右腿,配合着陆连奎的拖拽,一点点从铁管下将被压住的左腿往外抽。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他痛苦的闷哼和大颗的冷汗。陆连奎的后背撕裂般剧痛,每一次发力都几乎耗尽他残存的气力,但他枯瘦的手臂依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终于,“噗嗤”一声,张顺沾满泥浆和鲜血的左腿被拖了出来,软软地耷拉着,小腿骨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走!”陆连奎顾不上多说,用肩膀死死顶住张顺的腋下,将他沉重的身体半拖半架起来。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身上的泥浆和血迹,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意志。身后那片巨大的废墟堆,在雨水的浸泡下,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和轻微的坍塌声,仿佛一头尚未死透的巨兽正在饥饿地舔舐伤口。
两人如同泥沼中挣扎的困兽,踉跄着,一步一滑地朝着仓库那扇被砸得变了形的铁皮小门挪去。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泥浆和锋利的碎屑上,脚下打滑,随时可能再次摔倒。陆连奎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深处剧痛难当,视线边缘阵阵发黑。张顺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陆连奎身上,断腿处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模糊,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没有彻底瘫倒。
终于,那扇扭曲变形、向外翻卷着锋利铁皮边缘的小门近在咫尺!仓库外灰暗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暴雨声涌了进来。陆连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乎是抱着张顺,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噗通!” 两人重重地摔在小门外的泥泞水洼里,冰冷的泥水溅了一身。陆连奎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锐痛。他挣扎着抬起头,警惕地扫视着仓库外的空地。
雨幕依旧厚重,视线模糊。废旧码头、堆积的木箱、远处棚户区低矮的轮廓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似乎被暴雨所掩盖,四周并无闻声赶来的闲人迹象,只有死寂和狂暴的雨声。这反而更添诡异。苏州河浑浊的水流在不远处翻滚奔涌,发出沉闷的呜咽。
暂时安全?不!陆连奎的心悬着。对方不可能只设下仓库里的杀局就撒手不管!187号是陷阱,那么清理陷阱痕迹、确认目标死亡,才是最后一步!他和张顺这两个浑身是血、行动艰难的目标,一旦暴露,就是活靶子!
“不能…不能停…”陆连奎挣扎着想再次架起意识濒临涣散的张顺,嘶哑地低语。必须尽快远离这片空旷的河岸!最好能找到一个暂时遮蔽风雨、又能观察外界动静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喀啦”声,极其突兀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废墟堆边缘响起!
陆连奎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如同被毒蛇盯住的猎物!他猛地回头,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重伤之人!目光死死锁定声音来源——仓库塌陷边缘,一堆相对完好的油布覆盖物后面!
只见那片油布微微晃动了一下,边缘被一只沾满泥污、戴着黑色劳保手套的手,极其缓慢而谨慎地掀起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后面,一双冰冷、锐利、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如同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正透过密集的雨帘,死死地盯住了摔在泥泞中的陆连奎和张顺!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猎物死亡过程的耐心,以及随时准备补上最后一击的漠然杀意!
陆连奎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凝固!对方果然还有人!一个冷静到可怕的观察者!一直潜伏在废墟之外,等待着最后的收割!他是什么时候绕到那里的?刚才巨大的崩塌动静,他竟然没有离开?还是在崩塌之后才悄然靠近?
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缓缓地从掀起的油布缝隙中探了出来!手里赫然紧握着一把擦掉了大部分泥污、枪身闪烁着冰冷金属幽光的毛瑟c96驳壳枪!枪口,正隔着三十余步的雨幕,沉稳而精准地指向了陆连奎的眉心!
陆连奎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部——空的!他的佩枪在刚才的崩塌中早已不知去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对方枪口微调的瞬间,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猛地将身旁半昏迷的张顺朝着旁边一堆较高的废弃铁桶后面狠狠一推!同时自己的身体也竭尽全力向侧面翻滚!
“砰——!”
清脆的枪声在暴雨的轰鸣中显得格外刺耳!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呼啸着擦过陆连奎翻滚时扬起的破烂衣角,狠狠钻入了他刚才位置旁边的泥水中,溅起一篷浑浊的水花!
“呃!”张顺被他猛地一推,身体翻滚着撞到了铁桶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也恰好躲进了铁桶的阴影里。
陆连奎的身体翻滚停止,正想抬头寻找下一个掩体,那只握着驳壳枪的黑手套再次从油布缝隙中伸出,枪口迅速而稳定地追踪着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尖锐、凄厉、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撕破了闸北区沉闷的雨幕,由远及近,朝着仓库这边飞速逼近!声音急促而威严!
枪声戛然而止!
油布后面那双冰冷的眼睛猛地一闪,闪过一丝意外和恼怒!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雨幕中隐约闪烁、快速靠近的警车灯光,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躲在废弃铁桶后、挣扎着想拔出腰间手枪的陆连奎以及泥泞中正艰难爬起的张顺。那只握枪的黑手套停顿了仅仅一瞬,随即猛地收了回去!
哗啦!油布落下!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被暴雨掩盖的急促脚步声,沿着仓库坍塌的外墙边缘,朝着相反方向的河岸深处飞快地远去,迅速消失在密集的雨帘和堆积的垃圾阴影之中!
陆连奎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脱力感和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泥浆里。冰冷的污水呛入口鼻,但他已无力挣扎。耳边只剩下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凄厉警笛声,以及张顺模糊而惊恐的呼喊:“督座!督座!警车来了!我们…我们有救了…”
有救?陆连奎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沉浮浮,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闸北的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杀手准备补枪的关键时刻出现?刚才仓库里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天塌地陷般的崩塌声,都没能惊动闸北警署,现在却来得如此“恰到好处”?这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张悄然张开的、更令人窒息的罗网?
他模糊的视线中,几辆湿漉漉的黑色警用汽车冲破雨幕,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仓库废墟前的泥泞空地上猛地停下!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一群穿着黑色胶皮雨衣、提着长短枪支的警察敏捷地跳下车,迅速散开,雨衣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顶着雨帽,看不清面孔,但动作异常迅捷,挥着手臂,指挥着其他警察迅速朝着仓库废墟包围过来!皮鞋踩在泥水里发出密集而沉重的“啪嗒”声。
“那边!废墟下面有人!”一个眼尖的警察指着陆连奎和张顺的方向大声喊道。
脚步声快速逼近,泥水溅起的声音如同催命鼓点。雨帽下,那个为首的高大身影大步流星地朝着陆连奎倒卧的方向走了过来,沉重的皮靴踩在泥泞里,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隔着密集的雨帘,陆连奎只能看到他雨帽下似乎戴着一副眼镜的反光,以及那绷紧的下颌线条。
“快!是闸北分局的同僚吗?救人!”张顺挣扎着坐起身,朝着逼近的警察急切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我们是公共租界捕房的!这位是陆连奎陆督座!我们遭了埋伏!快救督座!”
“公共租界?陆督座?”那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陆连奎身前半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水中奄奄一息的陆连奎。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种奇怪的、刻意压低的平板腔调,听不出丝毫应有的惊讶或紧迫感。
陆连奎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雨水顺着他的眉毛流进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但那副眼镜的反光,以及对方雨帽下露出的、那紧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下颌轮廓,却在他濒临涣散的意识中,瞬间勾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不祥的熟悉感!这种僵硬…这种刻意压抑的姿态…
是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霞飞路?铜匠铺?还是…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的青色布衫身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连奎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那个高大警察在雨衣遮挡下,垂在身侧的右手,正极其隐蔽地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快速地在雨衣下摆处交错弹动了两下!
暗号!
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让陆连奎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暗号!这个手势…这个隐秘的联络方式…他绝对不止一次在某个特殊场合、某个特殊人物的身上见过!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熟悉感瞬间找到了源头!
孟鹤年!此人与孟鹤年有关!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陆连奎残存的意识上!这不是救援!这是另一场猎杀!外面那个冷酷的枪手或许暂时被警笛惊退,但眼前这个“警察”,才是真正的索命阎罗!他想开口示警,想提醒张顺小心,但冰冷的泥浆和剧烈的痛楚彻底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流声!
“这位兄弟伤得很重!”那个高大的“警察”口中说着关切的话,身体却微微前倾,戴着黑色胶皮手套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陆连奎的颈侧!动作看似要扶起他,但角度极其刁钻,带着一股凌厉的快、准、狠!
颈动脉!他想直接切断脉搏!
陆连奎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濒死的绝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残存的左手本能地、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地向上格挡!同时头颅竭尽全力向着侧面一偏!
“嗤啦——!”
陆连奎破烂的衣领被锋利的指虎(藏在手套内)瞬间割裂!冰冷的金属边缘擦过他颈侧冰冷的皮肤,留下一条火辣辣的、瞬间渗出血珠的伤痕!只要再慢百分之一秒,就是动脉破裂、血溅当场!
“嗯?”那高大“警察”似乎没料到陆连奎在如此重伤濒死之下居然还能有此反应,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隐藏在雨帽阴影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外的寒光!但那丝意外瞬间被更浓郁的杀意取代!一击不中,他没有丝毫犹豫,那只戴着胶皮手套、指虎锋刃隐现的手,如同附骨之疽,更快更狠地再次抓向陆连奎的咽喉!这一次,再无半分掩饰!
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那只抓向陆连奎咽喉的、戴着黑胶皮手套的手,骤然在半空中僵住了!动作完全停滞!
陆连奎浑浊的眼睛猛地聚焦!
只见那高大“警察”的咽喉正中,赫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边缘异常光滑的圆形血洞!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雨水冲散的苦杏仁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钻入陆连奎的鼻腔!
氰化物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