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十九章:闸北疑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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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匠僵硬的尸体扑倒在物料间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嘴角粉红色的泡沫尚未完全凝固,混合着铜屑,在昏暗中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那丝若有似无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苦杏仁气味,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陆连奎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悬停了刹那,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尸体工装领口内侧——那枚黝黑无光、米粒大小、边缘异常光滑的金属圆钮,正死死嵌在布料与冰冷皮肤的夹缝中,紧贴着颈动脉的位置。圆钮表面,一丝极其微弱的水光正悄然消逝。
毒针发射机关!近在咫尺的杀人利器!
“封锁!所有门窗!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陆连奎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狂怒和彻骨的寒意,轰然炸响在死寂的物料间内。回声撞击着四壁堆积的破烂杂物,震得灰尘簌簌落下。门外守候的华捕如同被惊起的鸦群,瞬间散开,急促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和粗暴的喝令声在巨大的厂房轰鸣背景中交织成一曲紧张混乱的序章。
陆连奎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惊怒与寒意,动作迅捷如电。他猛地从自己大衣内侧抽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麻布手帕,小心翼翼地、隔着布,用两根指尖的指甲,极其精准地捏住那枚致命的黑色圆钮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麻布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毒。他屏住呼吸,手腕极其稳定地发力,如同剥离一枚剧毒蝎子的尾刺。
“啵”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枚细如牛毛、长度不足半寸的黑色金属短针,沾着几点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血珠,连同那个黝黑的圆钮底座,被他完整地从铜匠领口布料深处剥离出来。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不祥的微光。
氰化物!见血封喉!
陆连奎将这两样致命之物用白麻布层层包裹,死死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像是握着一块寒冰。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两把烧红的剔骨刀,狠狠刺向那个被两个华捕粗暴地按在破门框上、面无人色、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看门汉子!
“187号!”陆连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同冰锥钉入骨髓,“福煦路187号是什么地方?!铜匠刚才指那里!说!一个字假话,他就是你的下场!”他抬起脚,靴尖朝着地上迅速冰冷的铜匠尸体用力一踢!
“啊——!”看门汉子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裤裆瞬间湿透,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惊骇欲绝地看着陆连奎手中紧攥的白布包,又看看地上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铜匠,最后对上陆连奎那双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抵抗。
“闸…闸北…靠…靠苏州河…废…废弃的…烟草公司旧仓库!”他语无伦次,牙齿疯狂地磕碰着,“老…老汉…听…听张管事…提…提过一嘴…说…说那边…有…有批‘硬货’…要…要挪过去…福煦路187号!就…就是那儿!真…真的!督座…饶命啊!”
闸北!苏州河!废弃烟草仓库!187号!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连奎紧绷的神经上。苏州河水网纵横,废弃仓库更是藏污纳垢、转移赃物的绝佳地点!时间!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对方已经知道他们发现了铜匠,并且以如此干净利落、匪夷所思的手段灭了活口!187号的线索,此刻就像一根点燃的导火索,每一秒都在疯狂燃烧!
“老崔!”陆连奎厉声吼道,猛地将攥着毒针的白布包塞进贴身口袋,“你带一半人封锁这里!把这看门的押回捕房严加审问!仔细搜查张管事和铜匠所有接触过的东西,特别是可能留下187号信息的!一根针都不要放过!其他人——”他目光扫过身后几个心腹华捕,眼中杀气凛冽,“跟我走!去闸北!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不要鸣笛!”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肆虐。闸北区靠近苏州河的支流叉港地带,道路愈发泥泞难行。人力车夫在深及脚踝的泥浆里奋力跋涉,车轮深深陷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陆连奎坐在颠簸的车厢里,透过不断被雨水冲刷模糊的玻璃窗,死死盯着前方昏暗的雨幕。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水汽,却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狂燃的火焰。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布包,仿佛能感受到那枚毒针的锋芒。孟鹤年…或者他背后那只更庞大的黑手…其组织之严密、手段之狠毒、反应之迅捷,远超他此前的所有预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或夺宝,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甚至拥有极其专业暗杀能力的对手!盘龙钥背后牵扯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和致命!
“督座,前面过不去了!路太烂了!”车夫喘着粗气,在滂沱大雨中大声喊道。
透过模糊的车窗和密集的雨帘,前方的一片低矮、破败的棚户区尽头,一片沿河地带黑黢黢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几栋规模不小、但明显已经废弃多年的红砖建筑,如同一群沉默的巨兽蹲伏在泥泞的河岸边。其中一栋最为高大,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黯淡的、湿漉漉的光。一扇巨大的、同样布满铁锈的卷帘铁门死死关闭着,门框上方,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质旧招牌歪斜地挂着。陆连奎眯起眼睛,借着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勉强辨认出上面残留的几个模糊大字:“利…大…烟…草…公…司…仓…库”。锈红色的门柱上,一块模糊不清的搪瓷门牌号在闪电下骤然显现——
187
就是这儿!
“下车!步行过去!散开!隐蔽接近!”陆连奎一把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浇下,他毫不在意,枯瘦的身影第一个冲进泥泞。身后几个华捕迅速分散,拔出腰间的短枪,猫着腰,借着雨幕和岸边堆积的废弃木箱、破船板的掩护,如同几道鬼魅的影子,无声而迅疾地朝着那扇巨大的、仿佛吞噬一切的卷帘铁门包抄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苏州河水特有的腥气、腐烂水草的臭味和浓重的铁锈味。仓库周围异常安静,除了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河水沉闷的流动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动静。这种死寂,在废弃之地反而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
陆连奎紧贴着仓库冰冷潮湿、长满苔藓的红砖外墙,感受着砖石缝隙里渗出的刺骨寒意。他侧耳倾听,巨大的卷帘门内没有丝毫声响。他朝对面隐藏在废弃木箱后的一个华捕打了个手势。那华捕会意,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掩体后窜出,如同灵猫般扑到卷帘门右侧一个不起眼的、布满蛛网的铁皮小门前!
“砰!”一声闷响,那小门并未上锁,被华捕一脚踹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霉变烟草和陈年机油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陆连奎毫不犹豫,身影一闪,第一个冲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几乎完全黑暗的空间。只有几缕微弱的、带着雨水的灰白光线,从高墙上几扇被木板钉死的破窗缝隙里艰难地透射进来,勉强勾勒出仓库内部令人窒息的庞大轮廓。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灰尘在微弱的光柱中绝望地翻滚飞舞。视线所及,是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巨大黑影——那是用厚重油布覆盖着的巨大方形物体,层层叠叠,如同无数沉默的黑色墓碑,布满了这巨大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只留下狭窄曲折、仅容一人勉强穿行的通道。油布边缘垂落,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陈腐气味。仓库顶部是裸露的巨大木质桁架,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巨兽的肋骨,上面挂满了厚重的蛛网,如同垂落的裹尸布。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外面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轰鸣声,在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空洞地回响,如同无数冤魂在空旷的墓穴深处擂鼓。
陆连奎的心猛地一沉。这样的环境,简直是伏击的绝佳猎场!
“点亮!”他压低声音,如同耳语。身后的华捕迅速掏出手电筒,几道光柱如同利剑,猛地刺破浓重的黑暗!
光柱扫过之处,蒙尘的油布、地面厚厚的积灰、垂挂的蛛网、还有角落堆积的破碎木箱和锈蚀的铁桶……一览无遗。灰尘在手电光柱中疯狂地舞动。光柱沿着狭窄的通道缓缓移动,仔细搜索着每一寸地面和堆积物的缝隙。
没有脚印?陆连奎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仿佛一张完整的灰色绒毯,除了他们刚刚闯入时留下的几行新鲜泥泞脚印,竟然看不到任何其他近期踏入的痕迹!这怎么可能?铜匠临死前如此恐慌地指向这里,张管事取走的铜匣子很可能就藏匿在此!难道对方已经转移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督座!看这边!”右侧通道深处,一个华捕突然发出压抑的惊呼,手电光柱死死定格在通道尽头一堆体积较小的、未被完整覆盖的废弃机器零件旁的地面上!
陆连奎疾步冲过去!几道光柱同时汇聚!
只见那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赫然散落着几缕凌乱的、极细的、闪烁着黄铜光泽的碎屑!与铜匠工作台上、霞飞路死者指甲缝里发现的铜屑,一模一样!
而在几缕铜屑旁边,一块沾满了灰尘和油污、巴掌大小的蓝灰色粗布碎片,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布片的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
蓝布包袱!铜匠描述中,张管事用来包裹铜匣子的蓝布包袱!
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陆连奎猛地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捡起那片冰冷的粗布碎片!布片上残留着一股极其淡薄、几乎被灰尘和霉味掩盖的、劣质烧刀子的气味!没错!是那个酒糟鼻驼背的张管事的东西!
他在这里出现过!带着铜匣子!时间不会太久!否则这布片边缘新鲜的撕裂痕迹和旁边未被完全覆盖的铜屑不会被轻易发现!地上的灰尘…陆连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般扫过布片周围的地面——灰尘似乎有被极其小心拂扫过的痕迹!对方在刻意掩饰足迹!但他们忽略了这片角落,或者…时间太过仓促!
“匣子…匣子…盘龙钥…”陆连奎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眼前堆积如山的巨大油布覆盖物!每一个巨大的方形黑影,此刻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可能隐藏着那致命铜匣的棺椁!
“搜!给我彻底搜!一个一个油布掀开!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他低声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盘龙钥就在这巨大的墓穴里!哪怕掘开每一寸土地,也要把它挖出来!
时间在压抑的搜索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华捕们分散开来,两人一组,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小山般的油布覆盖物。掀开沉重的、散发着霉腐气味的油布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沉闷的摩擦声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灰尘如同浓雾般腾起,在手电光柱中翻滚弥漫。
掀开一层…是成捆早已发黑霉变的烟叶梗。
掀开一层…是锈蚀成一团的废弃钢铁构件。
掀开一层…是腐朽发霉的空木箱……
每一次满怀希望的掀开,都伴随着一次失望的跌落。巨大的仓库如同一个无情的迷宫,嘲弄着闯入者的徒劳。刺鼻的粉尘和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痒,咳嗽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陆连奎如同困兽,脸色铁青,深陷的眼窝里血丝密布,死死盯着每一个被掀开的角落。铜匣子…究竟在哪里?!
“哐当——!”
一声异响突然从仓库深处传来!不是掀油布的声音,更像是某个沉重的金属物体被不小心碰倒!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手电光柱骤然转向声音来源——那是左侧通道尽头,靠近深处墙壁的一堆覆盖物!声音正是从那边传来!
“谁?!”陆连奎厉声喝问,同时手中的驳壳枪闪电般抬起,枪口死死指向那片黑暗!
死寂!只有尘埃在手电光柱中无声飘落。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汗味和铁锈味的诡异气息,如同实质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陆连奎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不对劲!
“撤——”他当机立断,最后一个“退”字还未出口!
“哒哒哒哒哒——!!!”
如同地狱之门骤然洞开!刺耳的爆豆声轰然炸响!密集的子弹瞬间撕裂了沉重的死寂!
左侧通道尽头那堆覆盖物的厚重油布猛地被从内部掀飞!几道炽热的火舌如同毒蛇的信子,从掀开的缝隙中疯狂喷吐而出!子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狂风骤雨般横扫狭窄的通道!
“噗噗噗!”
“呃啊——!”
靠得最近的三个华捕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被高速旋转的子弹瞬间撕裂!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组织,在狭小的空间里如同喷泉般迸溅开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霉腐气息!
“隐蔽!!!”陆连奎的嘶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他早已在预感升起的刹那,身体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炼就的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狠狠撞进一堆堆叠的废弃木箱后面!子弹“噗噗噗”地打在他身前的木箱上,碎木屑如同冰雹般溅落在他脸上!
“哒哒哒哒!!”
枪声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对方使用的是威力巨大的花机关枪(冲锋枪)!密集的火力疯狂压制!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疯狂地撕扯着堆积的油布、木箱和锈蚀的铁桶!仓库内火星四溅,碎屑横飞,巨大的回音震得人耳膜欲裂!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占据了通道尽头的掩体,火力点居高临下,封锁了狭窄的退路!
“妈的!青帮的崽子!”一个侥幸躲在废铁桶后面、手臂被流弹擦伤血流不止的华捕嘶声怒骂,一边用手里的盒子炮(毛瑟c96手枪)朝着火舌喷吐的方向盲目还击。“砰!砰!”的枪声在花机关枪的咆哮中显得微弱而徒劳。
陆连奎蜷缩在木箱后,冰冷的雨水仿佛从头顶的铁皮缝隙渗入,沿着脊椎滑下。他看着通道里那三具倒在血泊中、还在微微抽搐的华捕尸体,目眦欲裂!伏击!精心布置的伏击!对方算准了他会来!187号根本不是什么藏匿点,而是一个为他们准备的屠宰场!铜屑和蓝布碎片只是诱饵!致命的诱饵!
“冲出去!冲不出去都得死在这儿!”陆连奎对着仅剩下的两个还能动弹的华捕嘶吼,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正要从掩体后暴起,用火力掩护强行突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吱呀——嘎嘎嘎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构件摩擦转动的声音,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发出的痛苦呻吟,猛然从他们头顶正上方的高耸仓库穹顶深处传来!声音如此巨大,甚至盖过了下方的枪声!
陆连奎猛地抬头!
只见那巨大的、由粗壮木质桁架支撑的顶棚中央,一大片覆盖着厚厚灰尘和铁锈的沉重铁皮顶盖,竟诡异地、缓缓地向下凹陷、变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从仓库外部狠狠向下按压!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更加刺耳、仿佛金属撕裂般的巨响!
“轰隆——!!!”
那片被强行扭曲压塌的铁皮顶棚,连同上面沉重的木架和无数堆积的泥污杂物,如同天塌地陷般,朝着下方陆连奎他们藏身的狭窄通道区域,轰然砸落!
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势,瞬间笼罩了下方的狭窄通道!断裂的木梁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声,混合着尖锐的铁皮撕裂声、砖石坠落声,如同末日降临的丧钟!
“快闪开!!!”陆连奎肝胆俱裂!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的嘶吼!他猛地抓住身旁那个手臂受伤的华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旁边一堆较高的废弃机器残骸后面扑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都在猛烈颤抖!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浓烈的灰尘、断裂的木块、扭曲的铁皮、破碎的砖石和冰冷的雨水,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横扫开来!整个仓库内部瞬间被浓重的烟尘彻底吞没!一片混沌!
陆连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击在后背,眼前一黑,喉头腥甜,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尖锐碎屑的地面上!
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除了持续的、尖锐的嗡鸣声,什么都听不见。肺部如同被灼烧,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浓重的血腥味。他试图挣扎,但四肢百骸如同碎裂般剧痛,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