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花轻爆。
萧逐渊将严锋带回的关于太医院记录干净、黑市线索中断的消息告知时若,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刘瑾这边,对方手脚很干净。‘靛青蕨’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墨韵斋那边,也暂时只看到一个哑仆,深居简出,难以下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仿佛面对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乱麻。
时若为他续上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柔和了她沉静的侧脸。她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将茶杯轻轻推到他手边,声音平和如涓涓细流:“新的线头找不到,往往是因为我们盯着的是别人想让我们看的地方。渊郎,你可还记得下棋?有时通盘寻找生路不得,不如回头看看,是否有看似已成‘死子’的旧棋,恰恰藏着起死回生的妙手?”
萧逐渊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旧棋?” 他脑中飞快闪过与当前僵局相关的所有人和事。
时若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庞海。”
萧逐渊眼神一凝,立刻跟上她的思路:“他是‘海鹞子’核心,永丰粮行的直接经手人。” 但他随即又微微蹙眉,“可他毕竟是永王旧部,永王倒台后,他这条线就算未被完全废弃,也必然更加隐秘,他知道的,未必能触及核心。”
“不错,他可能不知道‘玄鸟’是谁,”时若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脉络,“但他一定知道,永王这棵大树倒下后,是哪条新的藤蔓,又或是哪只新的‘鸟雀’,飞来接住了他们这条线上掉下来的果实。药材、银钱、消息……这些东西的流向变了,接手的人,总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她语气微顿,强调道,“那些对方认为‘已死’或‘已废’的棋子,往往看守最松,也最容易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被忽略的真话。”
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照亮了萧逐渊脑海中一个被忽略的角落!他之前将庞海视为需要攻克的口供来源,却未曾完全站在对手的角度思考——在“玄鸟”或“青蚨”看来,庞海或许已是一个无需再费心处理的“死棋”!
他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思路瞬间畅通:“我明白了!对方处理了刘瑾的痕迹,掐断了黑市的线索,是因为这些是‘活’的、可能被我们追查到的部分。但他们很可能认为庞海要么在逃无踪,要么早已被我们处置,反而不会在他相关的旧线上投入过多精力去清理!尤其是永丰粮行这条运输和接头的网络,只要还在被他们使用,就必然有迹可循!从庞海口中撬出接手人的特征、新的交接方式和地点,比直接追查神秘的‘玄鸟’要容易得多!”
“正是此理。”时若见他已完全领会,唇角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如同冰湖上漾开的涟漪,“而且,庞海在暗无天日的牢中关了这些时日,惊惧交加,如同惊弓之鸟。此时若让他确信自己已被新主彻底抛弃,甚至面临灭口之危,为了求生,他吐露的东西,或许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也更真实。”
萧逐渊豁然起身,之前的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成竹在胸的决断和找到突破口后的锐气。“严锋!”他扬声唤道,声音沉稳有力,“立刻安排,我要秘密提审庞海。另外,加派人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找到鹞鹰的下落!她若活着,对旧主的覆灭绝不会甘心,她的仇恨,或许能为我们撕开另一道口子。”
他回身看向时若,目光深邃,其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依靠:“若儿,你这‘回看死子’的一步,真是点睛之笔。”
时若微微一笑,灯火在她清澈的眸中跳跃:“棋盘之上,非止黑白。能于无声处听惊雷,方是破局之道。”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书房内的空气已不再滞闷,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被理清,指向迷雾深处那若隐若现的真相核心。
城郊,一处隐秘的暗牢。
庞海被囚数月,早已不复当初的凶悍,眼神浑浊,带着惊弓之鸟般的惶恐。当萧逐渊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时,他猛地瑟缩了一下。
“庞海,”萧逐渊的声音在幽暗的牢房中回荡,不带丝毫感情,“永王已倒,你的旧主护不住你了。但你的新主子,‘玄鸟’,似乎也想让你永远闭嘴。”
庞海身体一颤,嘴唇哆嗦着,却没出声。
萧逐渊不急不缓,将一本伪造的、记录着“玄鸟”指令与永丰粮行后续清理行动的卷宗丢在他面前:“看看吧,你对他们而言,已是必除之而后快的弃子。赵崇明死了,下一个,你觉得会是谁?”
庞海盯着那卷宗,呼吸急促起来。他虽不全信,但赵崇明的死讯和近期外界风雨,早已通过看守的只言片语传入他耳中。
“我……我不知道什么‘玄鸟’!”他嘶哑道,但语气已不似最初坚决。
“是么?”萧逐渊逼近一步,气势迫人,“那你可知,‘七星海棠’之毒?可知‘靛青蕨’?你的新主子,用的手段可比永王狠辣多了。他们连济世堂的普通百姓都想毒杀,你觉得会放过你这个知晓内情的关键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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