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前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似乎恢复了平静,甚至因世子妃的仁善处置,那水面显得比以往更加澄澈明亮。然而,站在岸上的人却深知,湖底下的暗流,已然开始汹涌。
时若回到府中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庭院镀上一层暖金色,但她心底却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边,白日里王癞子那先是狡黠后是惊恐的眼神,以及人群中瞬间转变的猜疑与愤怒,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回放。
她端起微凉的茶水,指尖却有些难以抑制的轻颤。并非后怕,而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与愤怒。她开设济世堂,本意是悬壶济世,在权力的漩涡中开辟一方净土,为自己,也为萧逐渊积攒一份立于不败之地的民心。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这棵树才刚刚栽下,阴沟里的臭虫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啃噬其根。
他们甚至不屑于使用多么精妙的计策,仅仅是用最下作、最污糟的手段,企图用泥浆玷污这片尚未完全开辟的净土。 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同时也升起一股更加坚定的斗志——绝不能让这些宵小得逞!济世堂必须,也一定会成为照亮这京城一角的光,让所有阴私无所遁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复盘。王癞子只是棋子,背后的胡三,乃至可能指向的庞海……这是一张网。对方在试探,在骚扰,也在消耗她的心神。她不能一直被动的应对,必须尽快让济世堂展现出无可指摘的价值,用实实在在的功绩,铸就最坚固的铠甲。 想到这里,她铺开纸笔,开始构思几种应对常见急症、更能体现疗效的成药方子,笔尖沙沙,将纷乱的心绪逐渐沉淀于理性的谋划之中。
与此同时,萧逐渊的书房内,气氛则是一种冰冷的肃杀。
莫影离去时带起的微风,似乎还卷着铁锈般的气息。萧逐渊独立于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目光落在西市那片鱼龙混杂的区域,眼神锐利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刀。
他对时若的处理方式十分赞赏,甚至心生敬佩。在那等突发状况下,她能如此迅速地稳住局面,并以仁恕之道反将一军,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赢得了人心。这份机智与胸怀,远超寻常内宅女子,甚至许多朝堂官员都未必能有。
但,赞赏归赞赏。 萧逐渊的指节缓缓擦过舆图上“悦来茶馆”的位置,眼神愈发幽深。他深知,对待藏在暗处的毒蛇,仅仅挡住它的一次试探是不够的。必须给予雷霆一击,打疼它,让它知道伸出爪子的代价,它才会有所顾忌,才能为自己和时若争取到更多稳固根基的时间。
时若选择了以“仁”立身,以“德”服人。那么,这些阴暗里的血腥与清算,便由他来做。他愿意做她光明之下的影子,为她涤荡所有污秽。 这并非轻视她的能力,而是他作为丈夫,作为同盟,所能给予的最坚实的守护。
“胡三……”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不是一个需要权衡的目标,而是一个必须清除的障碍。用这样一颗卑劣的棋子来挑衅,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侮辱。那么,就用这颗棋子的彻底覆灭,作为他的回应。
他的夫人已在明处展现了仁德与智慧,那么,他便要在暗处,展现冷酷与铁腕。 他要让所有暗中窥伺的人都知道,动时若,动济世堂,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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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衙门的后堂,灯火通明。赵府尹看着手中突然出现的、证据确凿的状纸,以及状纸上血淋淋控诉胡三逼良为娼、放印子钱逼死数条人命的罪行,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当然认得胡三,也知道这混账背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平日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如今,这状纸来得太巧,太是时候。更让他心惊的是,递状纸的人看似普通,眼神却锐利,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的背景,让他明白,这是来自他绝对无法得罪的层面的意思。
是胡三这蠢货,不小心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赵府尹瞬间做出了判断。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狠厉:“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目无王法、残害百姓的恶徒!来人!立刻点齐衙役,给本官将胡三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这一夜,西市注定不平静。如狼似虎的官差冲入赌场、妓院、以及胡三常落脚的几个窝点,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将尚在睡梦中、或者正在赌桌上吆五喝六的胡三及其核心党羽全部抓获。行动之迅速、目标之精准,让许多与胡三有牵连的人措手不及,惶惶不可终日。
胡三直到被套上枷锁,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与惊恐,他嘶吼着,叫嚣着背后之人的名号企图脱罪,却被衙役毫不客气地用破布塞住了嘴。他知道自己完了,但他至死可能都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按吩咐去做了一件“小事”,为何会引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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