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凄厉的嚎叫如同裂帛,瞬间撕裂了济世堂内井然有序的氛围。药香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污浊气息冲散,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名为“猜疑”的毒素。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时若身上,有担忧,有审视,更有等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时若的心在那一瞬间确实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蔓延。她料到开业不会一帆风顺,却不想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卑劣,直接冲着济世堂立足的根本——“信誉”与“仁心”而来。这盆污水若是泼实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然而,这股寒意并未冻结她的思维,反而像一盆冰水,让她愈发清醒。她不能慌,她是这里的主心骨,是世子妃,更是济世堂的创立者。她若露出一丝怯懦,便正中敌人下怀。
电光火石间,诸多念头在她脑中闪过。直接驱逐?显得心虚。当众争辩?有**份,且落入对方胡搅蛮缠的圈套。
就在青鸾眼神锐利,几乎要出手制住那乞丐的瞬间,时若微微抬手,用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制止了她。她不能动用武力,那会坐实“仗势欺人”的恶名。
在众人或紧张或怀疑的注视下,时若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步履沉稳,不见丝毫慌乱。她停在距离那乞丐几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显示了她的无所畏惧,又避免了被对方暴起伤及。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地上翻滚哀嚎的人。
那乞丐看似痛苦不堪,双手死死捂着腹部,但时若敏锐地注意到,他翻滚的动作颇有章法,始终避开了容易磕碰要害的位置,那双从指缝间偷偷打量四周的眼睛,虽然努力做出痛苦状,深处却藏着一丝狡黠和慌乱。他的叫骂声虽大,却中气不足,更像是虚张声势。
心中有底了。 时若暗想,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讹诈,而非真正的医疗事故。对方的目的在于污名化,而非真的造成伤亡。
“你说,是吃了我们济世堂的药,才导致如此?”时若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骚动的人群稍稍安静下来。
那乞丐见她如此镇定,先是一愣,随即嚎得更大声:“就是你们!昨天在街上发的那个什么‘清热散’!我吃了没多久就肚子疼,上吐下泻!你们这些黑心的,拿假药害我们穷人!”
“哦?”时若眉梢微挑,语气依旧平和,“阁下确定,是服用了我们济世堂的‘清热散’?我们发放的每一份成药,包装上皆有‘济世’二字印记,且发放时皆有登记在册,阁下是在何处、何时领取的?领取时是何人经手?服用的药包可还留着?”
她一连几个问题,条理清晰,直指关键。那乞丐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细致,眼神闪烁了一下,支吾道:“就……就在西市口,一个穿着你们这样衣服的人发的!药包……药包我早就扔了!谁还留着那害人的东西!”
“西市口?我们昨日并未在西市口发放药物。”时若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诸位街坊邻里,我济世堂开业前三日,义诊赠药,只为行善积德,绝无虚假。昨日发放药物,皆在隔壁街的慈幼局门前,有官府文书备案,亦有慈幼局管事与众多百姓见证。发放记录在此,”
她说着,侧头看了一眼陆明。陆明会意,立刻从柜台后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上。
“这上面,记录了每一位领取药物者的姓名或特征,以及领取数量。”时若并未翻开,而是将册子示于众人,“若此人真领了我济世堂的药,这册子上必有记载。阁下,可敢报上名号,或者,让我的人辨认一下,昨日是否见过你?”
那乞丐彻底慌了神,他哪里想得到一个医馆开业,发放免费药物还会如此严谨地登记造册?他眼神乱瞟,额角冒出汗珠,捂着肚子的手也不那么用力了,嘴里却还在硬撑:“我……我哪记得那么清!反正就是你们的药!”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忽然开口道:“我认得他!他是码头那边有名的赖皮‘王癞子’,整天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讹人钱财的勾当!昨天慈幼局发药,我排了一上午的队,根本就没见过他!”
“对!我也没见过他!”
“原来是王癞子!怪不得跑来捣乱!”
“世子妃仁善,免费给我们看病发药,你这杀才竟敢来污蔑!”
民情瞬间激愤起来。人们对于善良被欺辱往往抱有最大的同情与不平。方才的猜疑,此刻尽数化为了对捣乱者的愤怒。
王癞子见势不妙,也顾不得“装病”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往人群里钻。
“站住。”时若清冷的声音响起。
青鸾身影一晃,已悄无声息地堵住了他的去路,目光冰冷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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