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与左耳伤口的灼痛、浑身骨骼散架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意识像风中残烛,忽明忽灭。我不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在乱葬岗的坟茔与枯树间挣扎了多久,只知道必须远离那片砖窑,远离任何可能被追踪到的痕迹。血刀经的内力几乎枯竭,仅凭一股不甘毙于野地的狠劲强撑着。
终于,体力耗尽,眼前一黑,我重重栽倒在一个被风雪半掩的荒坟后面,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到一股辛辣灼热的液体灌入喉咙,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意识被强行拉回。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布满皱纹、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老脸,头上戴着破旧的貉皮帽子,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关切。
“醒了?娃子,命真大啊。”老汉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
我猛地警觉,想挣扎起身,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目光迅速扫视四周:一个低矮、阴暗的土坯房,空气中弥漫着柴火、草药和兽皮混杂的气味。我躺在一铺土炕上,身上盖着件厚重的旧羊皮袄。血饕餮和随身物品就放在炕头伸手可及的地方。
是个猎户的家。我心中稍定,但警惕未消。
“老……老丈……”我声音嘶哑干涩,“是您救了我?”
“嗯呐,”老汉点点头,递过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黍米粥,“在乱葬岗捡柴火,看你还有口气,就背回来了。你这伤……啧啧,遇上狼群了?”他看着我左耳包扎的布条(是他重新处理过的),又看了看我身上其他地方的擦伤和淤青,显然没完全信。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多解释,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喝下热粥,一股暖流暂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我暗暗运转微薄的内力,探查自身状况:左耳的毒素被某种草药抑制住了,蔓延速度减缓,但未根除;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内力透支严重,需要时间恢复。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我放下碗,挣扎着拱手,“不知老丈如何称呼?此地是?”
“姓张,村里都叫俺张老汉。”老汉摆摆手,“这儿是黑山咀子,离广宁城三十多里地,山旮旯里,偏得很。”
黑山咀子?我心中一动,这地方确实偏僻,适合藏身。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在这猎户张老汉家蛰伏下来。张老汉是个孤寡老人,靠打猎和采药为生,心地淳朴,话不多,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重伤之人,并未过多盘问,只是每日给我换药、送饭。用的草药多是山里采的土方,虽然粗陋,但对止血、消炎有些效果。
我大部分时间躺在土炕上,凝神内视,全力运转血刀经心法,催动微薄的内力一点点逼出左耳的余毒,修复受损的经脉和肌肉。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蚂蚁啃噬,但我咬牙坚持。血饕餮就放在手边,冰冷的刀鞘时刻提醒着我所处的险境。
透过土屋唯一的小窗,我能看到外面苍茫的山林和连绵的雪岭。广宁城的风暴似乎暂时被群山阻隔,但我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那名青衫卫临死前的话,像幽灵一样在我脑中回荡。“消息已经……”他到底把情报送出去了多少?骆养性现在是什么态度?
我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然后离开这里。张老汉是好人,不能连累他。
七日后,左耳的麻木感基本消失,伤口开始结痂,内力也恢复了三四成。我已能下炕活动。我帮张老汉修补了漏风的屋顶,劈了些柴火,算是略尽心意。期间,我旁敲侧击地向张老汉打听外面的消息,他只说前几日去附近集镇换盐,听说广宁城兵马调动频繁,好像在搜捕什么江洋大盗,具体就不清楚了。
江洋大盗?是在找我吗?我心知肚明。
又过了三日,我感觉身体已恢复了七成左右,虽未至巅峰,但已有了自保和长途跋涉的能力。不能再拖了。
这天傍晚,我取出随身带着的、仅剩的几两散碎银子(大部分钱财藏于土地庙),放在炕沿上,对张老汉深深一揖:“张老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点银钱,聊表心意。我伤已无大碍,明日一早便告辞了。”
张老汉看着银子,又看看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推辞,只是叹了口气:“娃子,俺看你不是一般人。这世道乱,前路艰险,你好自为之吧。”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是夜,我盘坐土炕,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明日,我将再次踏入风雪,不再是广宁城,而是必须南下。目标——苏州。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回一趟土地庙,取出藏在那里的金银,那是我和蕙兰未来的依仗。
窗外,山风呼啸,林海涛声如诉。这短暂的蛰伏即将结束,更凶险的征途,就在眼前。我握紧了血饕餮的刀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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