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山风刺骨。我对着张老汉的土屋深深一揖,转身扎进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伤势恢复了七成,内力流转虽不如巅峰时顺畅,但足以支撑长途奔袭和一场恶斗。左耳伤口结痂,麻木感尽去,只余一丝隐痛,提醒着我之前的凶险。
当务之急有三:取回土地庙枯井里的钱财、寻回遗落在废弃砖窑的血刀、以及……找那药铺掌柜“借”些盘缠和伤药。前两件事关乎根本,后一件事,则关乎我能否安然抵达苏州。
凭借记忆和龙转身步法的轻灵,我避开官道,专走山间野径,向广宁城方向潜行。三十多里山路,在日头偏西时,广宁城灰暗的轮廓已遥遥在望。我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绕到城西,在远离官道的荒草丛中潜伏下来,仔细观察。
城门口的盘查果然严密了许多,兵卒对进出人等,尤其是行囊较大者,搜查甚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看来,我捅的马蜂窝,余波未平。
耐心等到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我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土坡,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从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残破处翻入了城内。城内更是宵禁森严,不时有巡夜的兵丁走过。我屏息凝神,专挑最阴暗的巷道,向着土地庙摸去。
土地庙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院墙倾颓,枯草没膝。确认四周无人后,我闪身进入庙内,径直来到那口枯井边。井口盖着的石板依旧,移开石板,一股土腥霉味扑面而来。我毫不犹豫,纵身滑下井壁,指尖在湿滑的砖缝间摸索,很快触到了那个厚油布包裹。
触手沉重!心中一定。迅速将包裹取出,系在腰间,再无声息地攀上井口,盖好石板。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打开包裹一角查验,借着微弱的月光,六十三锭雪花银、二十锭黄澄澄的金锭、两对金镯、三支金钗,安然无恙。这笔巨款入手,心中稍安。这是我与蕙兰未来的依仗。
不敢久留,我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城西废弃砖窑区。
砖窑区依旧死寂,风雪掩盖了之前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我凭着记忆,找到那日与青衫卫搏杀的大致区域,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处半塌的窑洞角落,积雪之下,摸到了那柄熟悉的刀鞘!血刀!它静静躺在那里,暗红的刀鞘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我将其抽出,刀身冰冷,并无锈蚀。归刀入鞘,与血饕餮一左一右悬在腰间,心中那份兵器残缺的感觉终于补全。
双刀在手,胆气顿生。最后一个目标——那家作为骆养性暗桩的药铺。
药铺早已打烊,门板紧闭。我绕到后巷,观察片刻,确认无暗哨后,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入后院。掌柜的卧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焦躁踱步的身影。
我直接叩响了窗户。
“谁?!”屋内传来掌柜惊恐的声音。
“是我,杜文钊。”我压低声音。
窗户猛地开了一条缝,掌柜的脸在灯光下惨白如纸:“千……千户大人!您……您怎么还敢回来?!全城都在搜捕您啊!”
“少废话,”我冷冷道,“开门。”
掌柜的哆哆嗦嗦打开房门,我闪身而入,反手将门闩上。屋内药香弥漫,却掩不住他身上的恐惧气味。
“千户,您快走吧!骆镇抚那边……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反而……反而听说北司内部在彻查,风声紧得吓人!您再露面,必死无疑啊!”他语无伦次。
我盯着他,眼神冰冷:“骆养性有没有新的指令给我?”
“没有!绝对没有!”掌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小的这条线,好像……好像被掐断了!”
果然。骆养性是要彻底撇清关系了。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我需要盘缠、上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越多越好。”
掌柜的面露难色:“千户,这……”
“嗯?”我手按上了血饕餮的刀柄,杀气微露。
掌柜的浑身一颤,连忙道:“有!有!小的这就去拿!”他转身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几个瓷瓶,“这是小店备用的现银,约莫二百两,还有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丹。”
我接过钱袋和药瓶,掂了掂,塞入怀中。目光扫过他那张惊惧的脸,忽然问道:“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关于……宫内或者北司的?”
掌柜的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低声道:“倒……倒是有个传言,不知真假……说……说宫里好像出了点事,一位管采买的大珰突然‘病故’了……北司那边,一位姓灰的千户……也……也暴毙了……”
我心中巨震!宫内大珰暴毙?灰千户?是骆养性动手清理门户了?!那枚蟠龙腰牌果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此刻不是细究之时。我深深看了掌柜的一眼:“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你知道后果。”
“不敢!小的绝对不敢!”掌柜的连连保证。
我不再废话,转身开门,身形一晃,便融入了院外的黑暗中,留下掌柜的一人瘫软在地,冷汗淋漓。
怀揣巨款、双刀在腰、药品充足,我如同暗夜中的孤狼,再次悄无声息地翻出城墙,向着南方,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广宁城已成死地,下一站,山海关!然后,直下江南!
风雪夜,亡命徒,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我手中握着的筹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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