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冬末。
涪城的寒意,被一场盛大的别离宴冲淡了不少。
刘备端坐于主位,脸上带着三分酒意,七分不舍。他起身,对着主座上的刘璋,长长一揖。
“季玉兄,荆州军情紧急,备不得不回。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兄长天颜。”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竟是隐隐有泪光闪动,那份真情流露,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仁义。
刘璋果然信以为真,他本就不是什么雄主,毫无心机,见刘备要走,非但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心中满是愧疚。
“兄长何出此言!”
刘璋连忙离席,扶起刘备,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
“愚弟已命人备下粮草三万石,精铁甲胄五千领,钱千万,为兄长此行之用。区区薄礼,还望兄长莫要嫌弃。”
此言一出,跟随刘备而来的一众将校,皆是面露动容之色。
他们半生飘零,何曾见过如此慷慨大方的主顾。
刘备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拉着刘璋的手,哽咽道:“季玉之恩,备,没齿难忘!”
刘璋又道:“愚弟已命白水关都督杨怀、高沛二位将军,率军护送兄长一程,也好尽我这地主之谊。”
刘备与阶下角落里,默然饮酒的庞统,交换了一个眼神。
鱼儿,上钩了。
……
白水关,雄踞于蜀道咽喉。
关隘之下,临时搭建的军帐连绵。
杨怀与高沛二人,皆是刘璋心腹,也是蜀中有名的勇将。他们看着刘备的大军在此安营扎寨,丝毫没有即刻动身的意思,心中那份警惕,愈发浓重。
此二人,从一开始,便不赞成引刘备入川。
在他们看来,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数日来,他们一边名为“送行”,一边却暗中加固关防,同时联名写就一封密信,准备八百里加急送往成都,劝说刘璋,必须对刘备严加防范。
这一日,刘备于中军大帐设宴,邀请杨怀、高沛赴宴,名为“饯别”。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但终究不敢公然拒绝,只得各自佩了兵刃,带着数十名亲兵,硬着头皮,走入那如同龙潭虎穴般的大帐。
帐内,酒香四溢。
刘备高坐主位,黄忠、魏延等大将分列左右,一个个气息彪悍,眼神如刀。
庞统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张丑陋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目光却似毒蛇一般,在杨、高二人身上,来回逡巡。
杨怀、高沛二人只觉得背心发凉,如坐针毡。
酒过三巡。
刘备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看着堂下二人,声音陡然转冷。
“杨将军,高将军。”
“我与季玉,乃同宗兄弟,情同手足。二位,却为何屡次三番,于我主客之间,多加离间?”
杨怀心中一惊,强自镇定道:“玄德公何出此言?我等奉命送行,绝无他意。”
“绝无他意?”
刘备猛地站起,将手中的青铜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
“啪!”
一声脆响,在大帐之内,格外刺耳!
“拿下!”
话音未落,帐外甲士如潮水般涌入!
黄忠、魏延二将,更是如同猛虎下山,一人一个,只一招,便将还在惊愕中的杨怀、高沛,死死按在了地上!
“刘玄德!你这是何意!”杨怀挣扎着,发出愤怒的咆哮。
刘备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庞统却在此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二人身前,从杨怀的怀中,摸索了片刻,竟是直接搜出了一封用蜡丸封好的密信。
他捏碎蜡丸,展开信纸,对着帐内众人,朗声念道:
“……备有骁勇之名,今入蜀中,军心未附,若纵虎归山,则益州危矣。望主公早做决断,将其兵马,限制于白水关外,不可放任……”
信中所言,正是劝刘璋提防刘备之语。
证据确凿。
杨怀与高沛二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好啊!”刘备指着二人,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愤怒”。
“我好心来援,尔等竟如此辱我!”
“我刘备征战半生,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二人,声色俱厉。
“此二人离间我兄弟之情,慢待上客,无礼太甚!”
“斩了!”
“噗嗤!”
两名刀斧手,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两颗兀自带着惊愕与不甘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帐内的地毯。
至此,那张维持了数月的,名为“仁义”的假面,被彻底撕得粉碎。
刘备当即下令,以雷霆之势,接收了白水关群龙无首的数千兵马。
而后,他换上戎装,立于关上,面对着那三万早已整装待发的精兵,拔剑高呼。
“刘璋暗弱,宠信奸佞,致使益州民不聊生!我等此番,乃是吊民伐罪,为益州百姓,清君侧,讨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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