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府东院的香炉青烟袅袅,在晨风中散作几缕幽魂般的细线。
林晚昭跪在蒲团上,指尖轻抚香灰,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尚未冷却的余烬——方才那一声低泣,如针扎进耳膜,不是来自地底,不是亡者亡魂,而是活人的执念,竟也能穿透她的异能,直抵心魂。
“小姐烧了账本……可她也在哭……我不想烧……可娘说不烧就得死……”
那声音断续凄厉,带着孩童般的颤抖,分明是林婉如的语调,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成亡魂的哀鸣。
林晚昭脊背发寒。
她从未听过活人的执念竟能如此清晰地撞入她的感知,仿佛那执念已半只脚踏入死界,灵魂正被撕裂。
她缓缓起身,素白衣裙拂过冰冷石阶,无声无息地向东院潜行。
绿枝早已候在回廊拐角,见她来,立刻低声道:“绣帕嬷嬷昨夜被王氏以‘藏匿私物’为由拖去柴房,至今未归。小姐……林婉如,昨夜独自在房中烧了一整夜的东西,窗缝里不断飘出焦纸碎屑,奴婢不敢近前,只拾得这方帕子。”
她双手奉上一方绣帕,兰雪纹精致淡雅,是林婉如惯用的香帕。
林晚昭接过,指尖触到帕面时,心头猛地一震——那布料之下,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混着焦糊的纸香,还有一缕……血气。
她闭眼,异能悄然铺展。
刹那间,耳边响起窸窣火光,纸页蜷曲焚烧的噼啪声中,夹杂着压抑的抽泣。
她“看”到林婉如跪在铜盆前,双手颤抖地投入一页页账册,火光映在她苍白脸上,泪如雨下。
而另一个声音,冰冷、威压,从阴影里传来:“烧干净,一个字都不能留。你想活,就得听话。”
是王氏。
林晚昭猛地睁眼,呼吸微滞。
她终于明白——那夜香炉灰烬中浮现的“北境……李……”,不只是亡者遗言,更是生者执念的回响。
林婉如在烧的,是密道运铁的账目!
而她自己,正被母亲逼着成为罪证的毁灭者。
她攥紧绣帕,指节泛白。
王氏狠毒,竟连亲女也不放过,以性命相胁,逼她亲手抹去家族覆灭的证据。
可林婉如……她真的甘心吗?
答案,藏在那哭声里。
当夜三更,林晚昭再度潜入西跨院。
假山后寒露浸衣,她伏在石隙间,屏息凝神。
月光如霜,洒在荒芜的庭院,廊下人影一闪——林婉如披着狐裘,神色恍惚地立在那里,怀里紧抱着什么。
脚步声轻响,一道青袍身影自墙外掠入,左肩微倾,身形如刀削斧刻。
贺九。
林晚昭瞳孔一缩。
这人她从未见过,却在异能感知中如黑渊般令人心悸——他走过之处,连亡魂都悄然退避。
此刻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油布,递向林婉如,声音低哑如砂石磨刃:“钥匙只开三日,过了初九,闸门自毁。此后密道永闭,再无人能查。”
林婉如颤抖着接过,声音几乎听不见:“若……若被妹妹发现……”
贺九冷笑,眸中寒光一闪:“她若敢查,便让她也沉进井底。”
林晚昭心头剧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终于明白,那西跨院深夜进出的马车,运的不是药,是铁——北境战备所需的精铁,经由林府密道暗中输送,而密道的钥匙,竟在贺九手中!
初九之后闸门自毁,意味着再过两日,所有证据都将彻底湮灭。
她正欲悄然退走,墙外忽地一声闷响,如重物坠地。
她探头望去,只见更夫老秦倒在墙根,头破血流,口中塞着破布,双手被缚,眼中满是惊恐。
他看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
才遭此毒手?
贺九目光一冷,抬手便欲拔刀。
林晚昭呼吸一滞,几乎要冲出去救人——可就在这时,异能骤然震颤。
她耳边,竟同时响起两种声音:老秦临死前的呜咽,和贺九心中无声的杀意。
“杀他,灭口。不能留活口。”
那声音冰冷如铁,却非言语,而是纯粹的执念,如刀锋刮过她的神识。
她猛然意识到——她不仅能听见亡者之声,此刻,竟也能感知到生者最强烈的杀意!
异能,突破了。
她死死咬住唇,逼自己冷静,缓缓后退。
不能冲动,老秦未死,还有救,但若她此刻暴露,不仅救不了人,更会打草惊蛇,让密道之秘永远沉入黑暗。
次日清晨,林晚昭独自立于母亲灵前,手中仍攥着那方兰雪纹绣帕。
香炉余烬未冷,她闭目凝神,试图再次捕捉林婉如昨夜的执念。
可脑海中一片混沌,唯有那句“我不想烧……可娘说不烧就得死”反复回荡,如泣如诉。
她缓缓从发间取下一支素银簪——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簪上的遗物,簪头雕着半枝晚香玉,与她那方旧帕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她凝视簪尖,指尖微微用力,银簪刺破皮肤,一滴血珠缓缓沁出,落在绣帕角上,如朱砂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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