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阴气森然。
铁链垂落,寒气浸骨,王崇山被押入大牢时,竟仰头大笑三声,震得牢房回音不绝。
他一身玄色锦袍未换,发髻虽乱却不失气势,冷笑盯着提审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们拿不出证据,休想从我口中撬出半个字!”
审堂之上,烛火摇曳,香炉冷灰积了一层。
主审官抚额长叹,巡城司连夜搜查王家别院,只找到几包残香与半幅烧焦的密信,关键人证要么暴毙,要么失踪,确如王崇山所言——死无对证。
就在此刻,一道素影悄然步入堂中。
林晚昭一袭月白裙衫,袖口绣着半枝晚香玉纹,步履轻缓,仿佛踏雪无痕。
她未戴钗环,眉目清冷,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像藏着整片幽冥。
沈知远站在堂侧,目光微凝。
他原以为她不会来,毕竟这等刑狱之地,阴秽交织,对她那异能而言,无异于踏入万鬼哭嚎之渊。
可她来了,且走得极稳,仿佛早已与亡者为伍,不再惧怕黑暗。
“你真要亲自入堂?”他低声问。
林晚昭点头,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有些债,得由我来讨。母亲教我的第一课,便是——听鬼说话,不如让鬼开口。”
她从袖中取出一包灰白色香灰,用素纸包裹,边缘已泛黄,似经年久存。
她亲手将香灰倒入审堂香炉,动作虔诚如祭。
“这是……‘晚雪香’?”沈知远眸光微动。
此香乃林府旧物,只在嫡母忌日燃过,传说有安魂之效,却无人知它另藏玄机——它是林晚昭母亲生前特制,专为沟通亡魂所用。
林晚昭没有回答,只将三柱香插入炉中,指尖微颤,却稳。
“母亲,”她闭目低语,声如细雪落瓦,“借您之名,审他之罪。”
香火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初时清淡,继而转浓,竟不散不乱,如丝如缕,在堂中盘旋成一道看不见的网。
空气骤然凝滞,连烛火都静止了一瞬。
王崇山起初冷笑,可不过片刻,额角忽沁出冷汗。
他听见了。
耳边响起一段断续的曲调——幽远、凄厉,像是从地底传来,又似从记忆深处爬出。
那是一首招魂曲,是他年少时在北境边陲听巫女吟唱的邪调,早已遗忘。
可此刻,那曲调却一字一句钻入耳中:
“……井边青布条……梅下紫檀匣……血浸三更纸,命断五更鸡……”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射向林晚昭。
她端坐对面,双目紧闭,面容沉静,仿佛与这诡异无关。
可那香烟,偏偏绕她而转,似有灵性。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王崇山怒吼,声音却已发颤。
林晚昭缓缓睁眼,眸光如寒潭映月,直直望来:“你换香那夜,孙老看见你袖口沾了井泥——你亲自去过井边,对吗?”
王崇山瞳孔骤缩。
那夜他潜入林府,替换“烟鼠”香料,确曾不慎踩入井畔湿泥。
此事隐秘至极,连心腹都未告知,孙老如何得知?
他又怎敢开口?
“胡言!孙老可有证据?”他强自镇定,冷笑连连,“一个老朽医工,也敢污蔑朝廷命官亲族?来人!让他上堂对质!”
话音未落,堂外脚步沉沉。
孙老被两名衙役扶入,脸色灰败,浑身颤抖,却死死盯着王崇山,眼中竟有恨意。
“我……我亲眼见你……”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那夜三更,你从井边回来,袖口沾着黑泥,还有铁锈味……你说……‘这井,埋得够深,够干净’……”
“住口!”王崇山猛然拍案而起,镣铐哗啦作响,“你这老狗,谁让你开口!谁给你的胆子!”
他状若疯狂,额上青筋暴起,可越是嘶吼,越显心虚。
林晚昭却不动声色,只轻轻拂袖,指尖抚过香炉边缘。
香火未灭,烟气更浓。
她再度闭目,唇角微动,似在低语,又似在呼唤。
香灰轻颤,炉中青烟忽而一滞,随即缓缓升腾,如雾如幕,竟在堂中凝而不散。
众人屏息,连沈知远都不自觉握紧了拳。
林晚昭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坟前纸钱:
“阿大,你来说。”(续)
香炉中青烟未散,如丝如缕盘旋于堂上,竟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灰雾屏障,将整个审堂笼罩在一种近乎死寂的压迫之中。
林晚昭指尖轻点香炉边缘,那灰烬忽地腾起,在空中翻卷、聚拢,宛如冥冥中有无形之手在书写——
“青袍推我”四字,赫然浮现!
满堂哗然。
绿枝死死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惧;墨尘退后半步,手已按上腰间短刀。
连主审官都猛地站起,脸色发白,颤声:“这……这是何妖术?!”
唯有沈知远未动。
他站在堂侧,目光沉如寒潭,死死盯着那四字灰影。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可眼前一切,又岂是“妖术”二字便可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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