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城南的每一寸砖瓦。
林晚昭悄无声息地踏入张家灵堂,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檀香和纸钱灰烬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悲戚。
灵堂正中,一口薄皮棺材静置,周围的白幡在穿堂的阴风中微微抖动,像一只只无力的手。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径直锁定了屋檐下那串素白的风铃。
那风铃极不协调地挂在那里,材质似骨非骨,似瓷非瓷,通体惨白,与这满室的缟素融为一体,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风一吹,它不响,只是轻轻摇晃,仿佛一个沉默的吊死鬼。
林晚昭走上前,借着整理供品的名义靠近。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铃身的一刹那,一股冰寒之气瞬间顺着指尖窜遍全身,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
铃身上,刻着细密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暗纹,随着她指尖的移动,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皮肤下蠕动。
她不动声色,指尖顺势滑向系着风铃的麻绳。
就在触碰到绳结的瞬间,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在她脑中轰然炸响:“冷啊——带我走!”
这声音不经耳膜,是直接灌入魂魄的尖啸!
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残魂虚影猛地从风铃中扑出,直冲她的面门。
那虚影的面容正是刚刚断气的张氏,她嘴唇疯狂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两只空洞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剧痛如钢针贯脑,林晚昭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踉跄着退后半步。
那残魂虚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回,尖叫着缩回了风铃之中。
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但林晚昭心中已是雪亮。
这不是简单的鬼物索命,寻常鬼魂没有这等力量。
这是有人用邪术炼制了这风铃,强行将张氏死前的执念与魂魄锁在其中,再以这执念为引,勾动生者心中最深的恐惧与不甘,诱其自绝!
好狠毒的手段!
与此同时,城西府衙内,灯火通明。
沈知远看着卷宗,眉头紧锁。
三户人家,三条人命,死法各异,却都与“周记仪坊”有关。
丧事是他们办的,入殓是他们做的,甚至连灵堂前的引魂幡,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换上便服,趁着夜色敲响了周记仪坊的后门。
开门的是坊主老周,一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头,他曾是林府的旧仆,在林晚昭的继母王氏掌家后,不知为何得了提携,才有了这家仪坊。
见到沈知远,老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知远嗅到空气中一股焦糊味,他推开老周,径直闯入后院,只见一个火盆里,正燃着一叠厚厚的图纸。
他一脚踢翻火盆,从灰烬中拨出一张尚未燃尽的残页。
纸上是用朱砂绘制的繁复风铃图样,而在图样旁边,赫然残留着八个触目惊心的小字:九转缚形,魂归铃引。
“沈大人!”老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不关我的事啊!我……我只是负责按照图纸把铃做好,再……再挂到主家去……”
沈知远眼神一凛:“谁是主家?”
老周面如死灰,牙齿咯咯作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铃挂上就不能摘!挂了,它自己就会响,响了,那家人……那家人就疯了……我怕啊,我不敢摘啊!”
沈知远的目光落在另一片被火星燎了半边的符纸上,背面,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血点,隐约连成了一幅诡异的星图。
他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收入怀中,转身离去,留下老周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林府,林晚昭避开所有人,回到了自己那间尘封已久的、属于母亲的绣楼。
她凭着记忆,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蒙了尘的白玉铃铛。
这玉铃通体温润,与张家那枚阴寒的骨铃截然不同。
对着烛光,能看到玉铃内部有几道细若游丝的天然裂纹。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每逢阴雨连绵的夜晚,隔壁院子总会传来新生儿撕心裂肺的啼哭,母亲便会拿出这枚玉铃,在窗边轻轻摇晃,口中诵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说也奇怪,铃声一响,那哭声便会渐渐平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林晚昭咬了咬牙,拔下发簪,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的掌心。
鲜红的血珠滚落,精准地滴在白玉铃的表面。
血滴触碰到玉铃的瞬间,没有被吸收,而是如同落在烧红的烙铁上一般,“滋”的一声化作一缕血雾,尽数渗入那些细微的裂纹之中。
刹那间,整枚玉铃微不可察地一震,一道温和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她的灵魂深处。
是母亲的声音!
“晚昭,我儿。若遇控魂之术,以血启铃,共鸣可破。切记,听魂一脉,以魂为引,亦易为魂所伤……”
后面的话渐渐消散,但林晚昭已经浑身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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