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魂司内,烛火摇曳,将沈知远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
他指尖沾着朱砂,在那张罗列着三十六户人家的名单上飞快地勾画着,一条条红线如蛛网般将一个个名字串联起来。
最终,二十七个名字被圈在了一处。
他眼中的惊骇几乎要溢出,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晚昭,你看!这二十七户,要么是林府的老仆,要么……要么就是与你母亲娘家沾亲带故之人!”
每一条红线,都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林晚昭的心里。
王氏,她的继母,那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女人,竟在用如此阴毒的方式,系统性地剪除所有可能知晓十年前旧事的人。
沈知远猛地将另一张绘着星宿图的符纸铺在桌案上,图上朱砂点连成的轨迹,赫然指向城外一处——乱坟岗!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林府有七名账房先生连同家眷一夜暴毙,对外宣称是染了恶疾。他们……他们就葬在那里!”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让他浑身冰冷。
他抓住林晚昭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不是在杀人,她是在织网!一张用亡魂织成的灭口网!她要让所有知情者,生不能言,死亦被她所用!”
话音未落,林晚昭已化作一道残影冲出听魂司。
城郊破庙,腐朽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月光混着雨丝,照亮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
那画符师状若疯魔,双手布满了可怖的黑斑,正用一块锋利的瓦片,疯狂地刮削着面前一口青铜风铃上的符文。
他每刮一下,手上的黑斑便向上蔓延一寸,仿佛有无数怨魂正从他皮肉下钻出。
“是你炼的铃?”林晚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画符师猛地抬头,看到她掌心那枚沈知远给的、沾染着听魂者鲜血的符纸,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是你!是你!原来你就是那个‘引子’!”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眼中满是解脱与怨毒:“你想知道怎么炼的?我告诉你!血要听魂者的,铃要死人执念的……王夫人说,只要集齐九十九个知晓她秘密的怨魂入铃,她就能炼成‘言令京都’,让整个京都都听她的话!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一道细微的血痕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脖颈间,随即,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的七窍中涌出。
铃中积攒的怨气,终在此刻彻底反噬了他。
他直挺挺地倒下,眼中还凝固着那抹疯狂。
林晚昭上前,在他已经冰冷的怀中搜出半页残破的药方,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小字:“逆血共鸣,可断铃心。”
她刚回到听魂司,一个浑身湿透的瘦小身影便扑了过来。
是那个夜里替人听铃赚取饭钱的孩童,此刻他双耳正不断渗出鲜血,脸色惨白,却固执地抓着林晚昭的衣角:“姐姐,我能带您去乱坟岗,我知道……我知道哪座坟在哭。”
林晚昭心中一动,将随身的白玉铃轻轻触碰在他的额头。
刹那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共鸣感传来。
她明白了,这孩子血脉虽弱,却天生亲近魂魄,是最佳的“**共鸣器”。
一个大胆而决绝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我要夜探乱坟岗。”她对沈知远说。
沈知远脸色一变:“我陪你去!”
林晚昭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如铁:“不。你去查香祭局的旧档,找到所有关于‘听魂血引’的记载,我要知道王氏到底想做什么。我一个人去,铃声,才真。”
夜,暴雨倾盆,雷电撕裂天幕。
乱坟岗中央,林晚昭孑然独立,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单薄的身躯。
她高举着那枚剔透的白玉铃,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短刀,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涌出,瞬间被雨水稀释,顺着她的手臂滑落,滴入脚下泥泞的土地。
“叮……”
三声清脆的铃响,裹挟着听魂者精血的气息,穿透了狂风暴雨,响彻在死寂的坟场之上。
下一刻,仿佛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整个京都南城,那三十五户人家屋檐下的邪铃,竟在同一瞬间疯狂鸣响,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暴戾与惊恐!
乱坟岗上,百座孤坟齐齐震动。
一只只半透明的手掌从坟土中挣扎着伸出,它们撕扯着身上无形的锁链,发出无声的咆哮。
“砰!”第一口邪铃凌空炸裂。
“砰!砰!砰!”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无数破碎的魂影从爆裂的风铃中冲出,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魂影最为凝实,她嘶声冲着林晚昭的方向哭喊:“是王氏!她们抽我的血去写符!我那可怜的女儿……也被她们挂上了夺命的铃啊!”
百魂齐哭,百鬼同指,方向惊人地一致——林府西院,王氏的居所!
林晚昭只觉大脑仿佛要被撕裂,鲜血控制不住地从耳中流淌而下,与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她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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