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的深秋,应天府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染上了金桂的馥郁与菊花的清雅。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在澄澈的秋阳下愈发显得庄重辉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喜庆与忙碌交织的气息。太子朱标的大婚吉日——洪武三年十月初五——日益临近,整个帝国的心脏都在为这场象征着国本稳固、皇室开枝散叶的盛典而高速运转。
东宫春和殿的书房内,朱标一身杏黄色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更多是温润如玉的沉稳。他端坐主位,下首两侧坐着他的弟弟们:吴王朱栋、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礼部尚书钱用壬、太常寺卿并几位精通皇室礼仪的老赞礼官垂手肃立,正详细禀报着大婚礼仪的流程。
“……纳采、问名之礼已毕,鄂国公府已敬奉回礼与庚帖。”钱用壬声音洪亮,一丝不苟,“吉期既定十月初五,纳征之礼定于九月廿八日。届时,陛下将遣正使韩国公李善长、副使魏国公徐达,率礼部、太常寺官员,备玄纁、玉帛、谷圭、乘马、金玉首饰、文绮绫罗等聘礼,共九十六抬,执节前往常府行纳征礼。”
朱樉听得有些不耐烦,插嘴道:“九十六抬?够不够气派?常伯伯不仅咱大哥的老丈人,又是开国元勋,不能小气了!我看得再加二十抬,把宫里新贡的那些苏绣、蜀锦都装上!还有那南洋来的香料,多装几箱!”他如今被封秦王,气度更显豪迈,但也更添几分不拘小节的莽撞。
朱标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朱栋已平静地接过话头:“三弟,纳征之礼,贵在合乎礼制,彰显皇家威仪,不在数量堆砌。九十六抬,已是最高规格,远超《大明集礼》所定,足显父皇对常家恩遇。若再添加,恐有僭越之嫌,反为不美。且常伯伯性情豪爽,更重情义,礼数周到即可。”他转向钱用壬,“钱尚书,礼单所列,务必精挑细选,务求珍而不奢,雅而合度。”钱用壬连忙躬身:“吴王殿下所言极是,礼单已反复斟酌,陛下亦已御览钦定。”
朱棣接口道:“大哥放心,纳征那日,我们兄弟几个都去。虽非正副使,但随行壮壮声势也是好的。也让常伯伯和未来嫂嫂看看咱们朱家兄弟的齐心。”他目光炯炯,带着燕王的锐气。
朱标含笑点头:“五弟有心了。届时诸弟皆随行。”他目光扫过弟弟们,最后落在朱栋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栋弟,鹗羽卫需确保纳征沿途及常府内外安靖,万勿出差池。”
朱栋颔首:“大哥放心,早已部署妥当。李炎亲自带人盯着。”
坤宁宫暖阁内,马皇后正与几位亲近的命妇叙话,气氛温馨祥和。她身着常服,发髻间只簪一支玉凤钗,雍容中透着平易近人。宫女奉上茶点,马皇后亲自拈起一块精致的桂花糕,对下首坐着、略显拘谨的常夫人蓝氏道:“亲家母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制的,用了今年新收的桂花。”
蓝氏连忙起身谢恩,接过糕点,眼中满是感激和荣耀:“谢娘娘恩典。娘娘待臣妾一家,真是天高地厚之恩。”
马皇后笑着摆手让她坐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元昭那孩子,本宫是打心眼里喜欢,稳重、知礼,心地纯善。标儿能得她为妻,是他的福气,也是咱们老朱家的福气。这日子近了,亲家母在府中可还忙得过来?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宫里人手多,遣些得力的嬷嬷、宫女过去帮忙料理便是。”
蓝氏忙道:“劳娘娘挂心,府中一切都好,不敢再叨扰宫里。只是……只是元昭这孩子,这几日愈发紧张了,总怕礼仪不周,失了皇家体面。臣妾愚钝,也怕教导有不到之处。”
“这有何难?”马皇后笑容温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元昭秉性纯良,识大体,懂进退,这便是最大的体面。至于礼仪细节,”她看向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女官,“让尚仪局的几位嬷嬷明日就去常府,再细细地、温和地给元昭讲讲,主要是安她的心。告诉她,本宫和陛下都盼着她早些进宫,不必过于拘谨,把这里当家便是。”
蓝氏闻言,心中大石落地,眼圈微红:“娘娘仁德,体恤至此,臣妾……臣妾代元昭叩谢天恩!”说着又要起身。
马皇后一把扶住:“快别多礼了。说起来,鄂国公的身子如何了?前些日子听说旧伤有些反复?”
提到常遇春,蓝氏脸上掠过一丝忧色,随即强笑道:“谢娘娘关怀。老爷他……是有些不适,前阵子班师回朝路上卸甲受了风寒,加上旧伤,一直未能大好。二殿下……哦,吴王殿下亲自派了提举司最好的医官日日看顾,用了上好的药材,如今已好多了,只是精神头不如从前那般健旺,太医叮嘱还需静养。”她刻意隐去了常遇春心口偶有不适的细节。
马皇后神色关切:“鄂国公乃国之柱石,栋梁之躯,定要好好将养。栋儿安排得对,提举司的医官和药材,紧着鄂国公用。回头本宫也让御膳房备些温补的膳食送过去。这大婚在即,鄂国公定要亲眼看着女儿风光大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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