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权舆 第209章 蔷薇与少年（二）

夜幕下的穆鲁斯城，多处燃起的火光，将斑驳的城墙映照得忽明忽暗。

城内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与城外魔族后阵遭遇突袭引发的混乱喧嚣，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

而在这一切混乱的中心，正是由炎思衡率领的北晋铁骑，在魔族庞大的军阵中反复切割搅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阵线动摇！

紫蔷薇战旗下，卡琳娜看着远处那个在万军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紫眸中，正被一圈圈名为“战意”的涟漪悄然打破！

多久了？

自从七年前平定格拉摩根叛乱，亲手将最后一名叛军公爵的头颅悬挂在玛尔多斯城头之后，她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

血液微微加速，指尖隐隐发麻，仿佛每根神经都在渴望着交锋的悸动？

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以绝对的力量和精妙的算计碾压一切反抗，固然是统帅之道。

但那种于万军之中，与旗鼓相当的对手狭路相逢，以性命为赌注，进行最原始最直接，也最酣畅淋漓的搏杀……

那种游走于生死边缘，将精神与武技催发到极致的快意，才是真正属于战士的浪漫！

而此刻，那个叫炎思衡的人类，正在向她展示着这种久违的“浪漫”。

看他！

长枪翻飞，如毒龙出海，招式简洁到没有任何花哨，却狠辣、精准、高效到了极致！

每次刺击，都必然带起一蓬绿色的血雨；每一次横扫，都必然清空一片试图合围的空间。

他仿佛不知疲倦，不知恐惧，一人一骑，便是一支军队！

所过之处，魔族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倒下，竟无人能阻挡片刻！

更可怕的是他对战场那野兽般的直觉！

就在刚才，他竟能在高速冲锋中，敏锐地捕捉到黑石军团与铁壁军团衔接处那转瞬即逝的破绽，并毅然转向，硬生生在看似铁板一块的军阵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这份洞察力，这份决断力，这份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魄力……

“呵……”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卡琳娜完美的唇瓣间逸出。

那叹息中，没有恼怒，没有挫败，反而带着淡淡的欣赏。

但这丝欣赏，随即被更加炽烈的战意所取代。

不能再让他这样搅和下去了！

虽然目前他的骑兵只是对后军和侧翼造成了混乱，还没有动摇攻城主力，但战场的态势瞬息万变。

一旦让这支骑兵彻底搅乱军队，甚至和城内那些困兽犹斗的守军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即便她手握二十四万精锐，也难保不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数！

这个炎思衡，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必须在他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将他摁死！

“取我的盔甲和兵刃来。”

身旁侍立的亲卫微微一怔，随即凛然应命：“是！殿下！”

很快，一套造型华丽但实用的暗紫色全身甲被恭敬地呈上。

不同于普通魔族将领铠甲追求厚重狰狞的风格，这套铠甲线条流畅优美，关节处设计巧妙，既保证了强大的防护力，又最大程度不影响灵活性。

甲胄表面铭刻着细密的蔷薇与荆棘暗纹，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那头月华般的银发被利落地束起，戴上那顶造型如同绽放紫蔷薇的头盔，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眼眸。

她伸手，接过亲卫递来的武器——并非魔族将领惯用的重兵器，而是一柄剑刃略带弧度的细剑，剑柄与护手处镶嵌着一枚深邃的紫色晶石——紫魇。

“殿下！”木华黎率先踏前一步，他的身躯微微前倾，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您万金之躯，怎么可以轻涉险地？拦截炎思衡的事，交给末将便是！末将愿立军令状，一定会拿着他的首级来见殿下！”

他的担忧情真意切。

卡琳娜不仅是凯旋集团军的统帅，更是神圣暗影帝国的皇长女，是帝国最璀璨的钻石，最美丽的蔷薇！万一她在此地有什么闪失，那后果……木华黎简直不敢想象！

在他看来，对付一个人类将领，哪怕他再勇猛，也根本无需卡琳娜亲自出手！

速不台也紧接着开口，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个肆虐的身影，语气阴冷：“殿下，木华黎将军所言极是。炎思衡不过一介莽夫，仗着几分勇力与侥幸，才能率军进攻。这等狂妄之徒，根本不用殿下亲自动手？请允许末将率精锐前往，一定让他好好见识下神族的手段！”他话语中带着对炎思衡毫不掩饰的蔑视，以及对卡琳娜安危的深切顾虑。

卡琳娜缓缓转过身，头盔下的目光扫过两位忠心耿耿的部下。

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担忧和劝阻发自真心。

但，他们的理解，还停留在“统帅”的层面，并未完全理解她此刻身为“武者”的渴望，以及作为最高决策者对消除最大隐患的迫切。

“木华黎，速不台。”她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入两人耳中，“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她抬手指向那片被炎思衡搅得天翻地覆的区域，语气变得锐利：“但你们看看！炎思衡并非单纯的莽夫！他精准地找到了我们阵型的弱点，像一根毒刺，深深扎了进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制造混乱，接应城内守军！”

“此刻，我军攻城正到关键时刻，守军残部依托街巷负隅顽抗，要是此时后方阵脚大乱，甚至被炎思衡与城内守军内外夹击，军心必然动摇！夜间作战，视线不明，指挥不畅，一旦形成溃乱之势，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有可能瞬间崩盘！”

她的分析冷静而残酷，瞬间点明了潜在的巨大风险。

“炎思衡，就是混乱的源头！必须立刻将他拔除！唯有我亲自出手，以绝对的力量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击溃甚至斩杀，才能最快速度稳定军心，瓦解敌军斗志！才能确保穆鲁斯之战，不会因为这个变数而功败垂成！”

她目光扫过木华黎和速不台：“在我亲自率军阻击炎思衡期间，木华黎，由你接掌全局指挥，协调各部，稳定阵线，务必不能让混乱扩大！”

“速不台，你的任务不变！集中力量，全力进攻穆鲁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天亮前，我要看到穆鲁斯城内的抵抗彻底消失！”

命令清晰，权责明确。

木华黎与速不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凝重。

他们深知，一旦卡琳娜做出决定，便再没有更改的可能。此刻，他们能做的，唯有服从，并竭尽全力完成她交代的任务，确保她没有后顾之忧。

“末将遵命！”两人重重捶胸回应。

卡琳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手中的“紫魇”长剑向前一指。

“亲卫队，随我——出击！”

“为了殿下！为了神族！”卡琳娜的亲卫队都是在凯旋集团军中万里挑一的精英！

他们身披与卡琳娜同款的暗紫色铠甲，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们的公主，化作紫色的洪流，如同利箭离弦，径直射向那片混乱的战团！

……

与此同时，炎思衡正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永无止境的杀戮漩涡。

连续数日的奔袭，本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此刻又陷入重围，进行着强度的搏杀，即便他内力深厚，修炼祖传的“沧海龙吟诀”，此刻也感到了经脉隐隐作痛，气息不再如最初那般绵长。

汗水混杂着敌人的血污，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又被他瞬间甩开。

手臂因为无数次挥枪格挡、劈刺而酸麻沉重。

但他不能停！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穆鲁斯城的方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进去！与斛明月汇合！只要城内守军看到希望，就能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就能将这座城池变成吞噬魔族兵力的泥潭！就能为后续的战略调整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挡我者死！”炎思衡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长枪如轮舞动，将三名试图从侧面合围而来的魔族士兵扫飞出去。

他身边的北晋铁骑，同样人人带伤，战马喘息，但依旧紧紧跟随着他们的统帅，在黑色的潮水中奋力劈波斩浪！

他们信任炎思衡，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也义无反顾！

但是魔族的抵抗也变得越发顽强和有组织。

最初的混乱过后，在基层军官的嘶吼和旗号的指挥下，魔族士兵开始试图重新组织起包围圈。

长枪如林，从四面八方刺来；冷箭不时从阴影中射出，刁钻狠毒。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炎思衡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冲锋的速度正在不可避免地慢下来。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就在他再次一枪挑飞一名魔族十夫长，准备强行突进时——

一股极其锐利冰冷的气息，瞬间锁定了了他！

这股气息与周围所有的魔族士兵都截然不同！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炎思衡霍然抬头！

只见前方混乱的战团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一支不过百余骑的魔族小队，逆着溃散和混乱的人流，径直向他冲来！

为首一骑，尤为醒目！

暗紫色的华丽铠甲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座下梦魇兽四蹄燃烧着幽幽的紫色火焰，踏地无声却迅如鬼魅。

来人头戴造型精美的蔷薇头盔，遮住了面容，唯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面甲的缝隙后，冰冷地聚焦在他身上。

手中那柄略带弧度的长剑，尚未出鞘，却已散发出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气！

强者！

顶尖的强者！

炎思衡的心猛地一沉！疲惫的身躯瞬间绷紧，残存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经脉中奔腾起来，发出隐约如海潮般的低沉轰鸣——正是“沧海龙吟诀”催发到极致的征兆！

他几乎可以肯定，来者就是这支魔族大军的最高统帅！

也好！

炎思衡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疲惫仿佛被这股强大的战意一扫而空！

如果能在此地，阵斩魔族主帅，那么眼前的危局，都将瞬间逆转！

这无疑是风险最大，但也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来得好！”炎思衡一声长啸，声震四野，竟然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他不再理会周围杂兵，长枪一摆，枪尖直指那道紫色的身影，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方都清楚彼此的身份，也明白这场遭遇的意义。

下一刻，两道身影，如同两颗逆向飞驰的流星，狠狠地撞向对方！

“铛——！”

炎思衡手中长枪的枪尖，与卡琳娜长剑的剑锋对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

声音不高，却仿佛能穿透耳膜，直刺灵魂！

以枪剑交击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气浪轰然炸开！

周围离得稍近的几名魔族士兵和北晋骑兵，竟被这股气浪推得踉跄后退，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炎思衡只觉一股阴寒霸道又诡异的内力，沿着枪杆急速传来，所过之处，经脉仿佛都要被冻结！

他闷哼一声，体内沧海龙吟诀狂涌，浩荡磅礴的内劲如海潮奔涌，强行将那股阴寒劲力化解驱散！

但持枪的右臂，依旧一阵酸麻！

好诡异的内功！好霸道的力量！

炎思衡心中凛然。

这绝非普通魔族将领所能拥有！

这内力品质极高，运行法门更是精妙绝伦，阴寒中蕴藏着炙热，毁灭中潜藏着生机，矛盾而统一！

卡琳娜心中的惊讶，丝毫不下于炎思衡。

她修炼的，是魔族皇族三大不传之秘之一，也是最难修炼的“暗影极劲”！

此功兼具魔族的体质优势和对暗影之力的极致掌控，内力特性阴寒凌厉，穿透力极强，而卡琳娜作为女性，更加擅长修炼这种阴寒的内功，这内功最大的优势就是能直接震慑，甚至侵蚀对手的心神与内力。

寻常人类将领，哪怕是所谓的高手，在她这蕴含“暗影极劲”的一剑之下，即便兵器不毁，也必然内力涣散，经脉受损。

但眼前的炎思衡，他的内力竟如此奇特！

浩荡、磅礴、至阳至刚，仿佛无边无际的汪洋，她的“暗影极劲”冲击上去，就像是撞上了深不见底又韧性十足的海洋，大部分力道被巧妙卸开化解，剩余的部分虽然让他手臂受创，却远未达到预期的效果！

两人心思电转，手下却毫不停歇！

一击之后，梦魇兽与炎思衡的坐骑交错而过。

卡琳娜手腕一翻，“紫魇”剑如同拥有了生命，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削向炎思衡的肋部！

剑势飘忽，角度刁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紫色的残影！

这正是她的绝技“蔷薇九击”中的“幽影刺”！

炎思衡虽惊不乱，长枪回撤已来不及，他左手一拍马鞍，身体竟然凭空横移半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剑！同时右手长枪借着回旋之力，一招“回风拂柳”，枪杆带着凌厉的劲风，横扫卡琳娜腰际！

卡琳娜梦魇兽灵性十足，不待主人指令，四蹄微屈，瞬间向后小跳半步，紫魇剑顺势下压，精准地点在枪杆之上！

“叮！”

又是一声脆响！

两人借力再次拉开些许距离，旋即又不约而同地策马冲上，战在一处！

这一次，不再是硬碰硬的试探，而是进入了更加凶险的招式对决！

炎思衡枪法展开，时而如大江奔流，气势磅礴；时而如潜龙出渊，诡异莫测。他将沧海龙吟诀的内力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刚猛时如惊涛拍岸，柔韧时如暗流涌动。

尤其是那压箱底的绝技“惊鸿三式”，虽然没有轻易动用，但其意境已融入寻常招式之中，使得他的枪法在浩荡之余，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迅捷与惊艳。

而卡琳娜的“蔷薇九击”更是诡异绝伦！

她的剑法不像炎思衡那般气势恢宏，却如同月光下的蔷薇，美丽而致命。

剑招时而如“荆棘缠绕”，阴柔缠绵，限制对手行动；时而如“血薇绽放”，在一瞬间爆发出穿透力极强的刺击；时而又如“凋零之舞”，剑光霍霍，仿佛无数花瓣飘落，笼罩周身，攻防一体！

她的身法更是灵动如鬼魅，配合梦魇兽的神骏，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往往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攻击。

枪来剑往，劲气四溢！

两人以快打快，身影在火光照耀下几乎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光影，只能听到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以及偶尔震得人气血翻腾的气劲撞击声！

周围的战斗，不知何时，竟然缓和了下来。

无论是北晋骑兵还是魔族士兵，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被这场顶尖强者之间的对决牢牢吸引。

他们看到炎思衡的长枪如怒海蛟龙，咆哮翻腾，每一击都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

他们看到卡琳娜的紫魇剑如同月下魔花，幽影闪烁，每一式都透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这是力量与技巧的极致碰撞，是两种截然不同武学风格的巅峰对决！

绿色与红色的血液不时从战团中飞溅而出，分不清是来自谁。

两人的铠甲上，都增添了新的划痕与凹陷。

炎思衡的呼吸越发粗重，汗水早已浸透内衫。

疲惫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内力的消耗更是巨大。

但他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如同燃烧的星辰！卡琳娜的强大，反而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和潜力！沧海龙吟诀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仿佛又有了一丝精进的迹象！

卡琳娜同样感受到了压力。

她不得不承认，炎思衡，是她生平仅见的强敌！

他的韧性，他的战斗智慧，他对武技的理解和运用，都远超她的预估。

尤其是那至阳至刚，生生不息的内力，对她的“暗影极劲”隐隐有着克制之效！

要不是她功力深厚，装备精良，坐骑神骏，恐怕早就落败。

但，这也让她更加兴奋！只有击败这样的对手，才能证明她“不败蔷薇”的含金量！

“不能再拖下去了！”卡琳娜直接身随心动，变化招式，一招“蔷薇九击”终极奥义——“寂灭蔷薇”，瞬间发出！

原本幽暗灵动的剑势瞬间收敛，所有的杀气和力量，仿佛都被压缩到了那柄“紫魇”剑中！

剑身之上，那枚紫色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凝滞，光线扭曲，仿佛要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暗领域！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锁定了炎思衡！

炎思衡瞳孔骤缩！

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一剑，凝聚了卡琳娜全部的内力，是她武道意志的极致体现，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而此刻，他内力消耗大半，体力濒临极限……

电光火石之间，炎思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能硬接！至少不能完全硬接！

他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海强行压榨出最后一股精纯的内力！

与此同时，他放弃了所有防御，身体仿佛被风吹动的柳絮，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迎着那朵即将绽放的“寂灭蔷薇”，微微侧身，手中长枪不是格挡，而是直刺！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但目标，却不是卡琳娜的要害，而是她持剑的手腕！以及那顶华丽的头盔！

这正是“惊鸿三式”中最为险峻，也最为惊艳的一式——“惊鸿一瞥”！

其寓意就是将全部的力量、精神、意志，凝聚于一点，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如同惊鸿掠影，转瞬即逝，却足以改变战局！

“嗡——！”

紫魇剑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境，刺出了！

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哀鸣！

而炎思衡的长枪，后发先至！

枪尖之上，凝聚着他残存的全部内力与不屈的意志，一点寒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

精准狠辣地点向了卡琳娜的手腕，同时枪尖微颤，一股巧劲隐含其中，撩向其头盔！

卡琳娜万万没想到，炎思衡在如此绝境下，竟会选择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她要是执意将“寂灭蔷薇”刺实，固然能重创甚至击杀炎思衡，但自己的手腕也必然被这一枪点碎，甚至……

“嗤啦！”

剑锋擦着炎思衡的肋部掠过，带起一溜血光，坚韧的玄甲如同纸糊般被切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

而与此同时——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炎思衡的枪尖，先是一股巧劲震开了卡琳娜格挡的左手，随即精准无比地挑中了头盔的连接处！

头盔应声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叮当落地。

一头如月华流泻般的银色长发，瞬间失去了束缚，在夜风中肆意飞扬开来！

而炎思衡的枪尖，在挑飞头盔后，去势未尽，冰冷的枪尖，已经顺势递出，稳稳地停在了那骤然暴露出的白皙脖颈之前！

只需再往前一寸，便能刺穿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魔族，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战场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火光照耀下，那张失去了头盔遮掩的脸庞，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炎思衡，以及所有能看清之人的眼前。

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就像是神匠用最完美的玉石精心雕琢，找不到一丝瑕疵。

紫罗兰色的眼眸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也倒映着炎思衡同样充满震惊的脸庞。

这张脸……美丽得令人窒息，足以令星辰失色，让月光黯然。

但更重要的是——这分明是一张女性的脸！

一张年轻、绝美、带着惊愕与不屈的女性脸庞！

这大军的主帅，难道就是被被誉为“不败蔷薇”，魔族最璀璨钻石的卡琳娜？！

炎思衡握枪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因为疲惫和杀戮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所有的冷静和杀意，在这一刻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刚才激烈搏杀了半天的魔族主帅居然是个女的？！

冰冷的枪尖，距离那白皙脆弱的喉咙只有毫厘之差。

只要他手腕轻轻一送，这位魔族帝国的皇长女，凯旋集团军的最高统帅，就可能香消玉殒。

但是，炎思衡却感觉自己的手指，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他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容颜，看着她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看着她紫眸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战意和难以掩饰的惊愕……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唯有那银发，在带着血腥气的夜风中，无声地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