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紫禁城上空不肯走,浣衣局旁的小院落却透着股不一样的热闹。青石地上扫得干干净净,靠墙摆着四张拼凑的旧木桌,桌上铺着玉檀用月钱买的粗纸,炭笔整整齐齐码在竹篮里。灵儿正踮着脚,把写好“天地日月”的纸贴在墙上,春桃则在一旁帮着招呼陆续来的宫女,脸上满是期待。
“玉檀姑姑,咱们这讲堂真能开起来吗?”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攥着衣角,小声问。她叫小莲,前几日在浣衣局算错了洗衣的数量,被刘姑姑罚跪了半个时辰,听说能学算术,第一个报了名。
玉檀正帮着调整木桌的位置,闻言抬头笑了笑:“只要咱们好好学,不耽误差事,谁也拦不住。”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存着几分警惕——昨日刘姑姑虽热络,可宫里的人向来见风使舵,难保不会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内务府的两个小太监正把一摞黑漆漆的木板往地上扔,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喊:“奉李总管的令,这院里的桌椅都是挪用宫中之物,得先拉去查验!等查清楚了,再还回来!”
春桃一下子急了:“这桌椅都是我们自己凑的旧物,怎么就成宫中之物了?你们不能搬!”
“是不是宫中之物,可不是你说了算!”小太监伸手就去推春桃,“再拦着,就是抗旨不遵!”
灵儿连忙挡在春桃身前,眼神倔强:“没有万岁爷的旨意,谁也不能动我们的东西!”
小太监被噎了一下,随即冷笑:“万岁爷只说让你们办学,可没说让你们私自用宫里的地方、宫里的东西!今天这桌椅,我们必须搬!”说着,就指挥另一个太监去抬桌子。
玉檀上前一步,拦住他们的去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总管有令,可有文书?若是没有,还请公公回去取了文书再来。不然,随意搬动我们的东西,若是少了一件,公公担待得起吗?”
小太监愣住了,他只是奉李总管的口头命令来捣乱,哪有什么文书?可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说:“李总管的话,就是文书!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姑姑,也敢质疑李总管?”
“我不敢质疑李总管,”玉檀微微侧身,露出墙上贴着的字纸,“但我敢肯定,万岁爷若是知道有人阻挠他答应的事,一定会不高兴。公公若是不信,咱们可以去养心殿问问万岁爷,看看这桌椅该不该搬。”
提到康熙,小太监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他缩了缩脖子,狠狠瞪了玉檀一眼:“你等着!我们这就回去向李总管禀报!”说完,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连地上的木板都忘了搬。
众人松了口气,小莲却红了眼眶:“他们肯定还会来捣乱的,咱们这学,还能上成吗?”
玉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只要咱们不放弃,就一定能上成。今天咱们先把这些木板清理了,继续上课。”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地上的木板搬到了墙角。玉檀拿起炭笔,走到墙前,对众人说:“今天,咱们先学认‘人’字。‘人’字一撇一捺,就像两个人互相扶持,咱们在宫里,也该互相扶持,才能好好活下去。”
宫女们都认真地看着墙上的“人”字,跟着玉檀念:“人——”
院门口的脚步声渐近,不是预想中的太监,而是个穿湖蓝色宫装的女子,衣襟上绣着翊坤宫的缠枝纹。她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手里还捧着个布包。
“奴婢青禾,见过玉檀姑姑。”女子屈膝行礼时,玉檀认出她是翊坤宫掌事姑姑身边的大宫女——前几日灵儿被刁难时,她就站在一旁,却没上前帮腔。
“姑姑可是翊坤宫的人?”玉檀不动声色地问。
青禾苦笑一声,从布包里拿出半块发霉的糕点:“姑姑可知,掌事姑姑因不识字,误把发霉的糕点呈给主子,被责罚禁足三月。奴婢怕将来也犯这样的错,听闻姑姑办学,才斗胆来求——主子也说了,多学些本事总没错。”
玉檀点了点头,说道:“欢迎你加入我们。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
青禾大喜过望,连忙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了青禾的加入,其他宫女也放下了顾虑,纷纷拿起炭笔,跟着玉檀学习。
第二日午后,浣衣局的小太监来领皂角,按往日规矩,都是“凭感觉给”,常出现多领或少领的情况。这次负责记账的小莲却拿出炭笔,在纸上飞快计算:“每月浣衣局需洗三百件衣物,每件用皂角一钱,一月共需三十两皂角。昨日已领十两,今日只需再领二十两。”
小太监愣住了,核对账本后发现分毫不差,忍不住赞道:“以前总记混,现在有了数目,可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王太监看到,他回去后就把这事告诉了康熙:“万岁爷,那淑贤堂的宫女真学出了本事,连账目都算得比小吏还清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