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田埂,破晓的天光尚未完全洒落,沈清禾已站在暖棚前。
她指尖拂过一片翠绿欲滴的雪菘叶,露珠滚落,折射出晨曦微芒。
三日之期,就在今日。
孙大人要的“实果”,早已在灵泉滋养、恒温催熟下悄然成熟——比自然节令早了近两个月。
这不是侥幸,而是她用现代农技与空间之力,在贫瘠土地上硬生生撬开的一道天机缝隙。
“收吧。”她声音不高,却如铁钉入木,清晰传入每一个守候多时的人耳中。
李猎户应声而动,扛起竹筐率先踏入暖棚。
身后,共耕会的成员们鱼贯而入,人人神色肃然,动作却极轻巧。
他们知道这一篮一筐背出去的,不只是菜,更是活命的指望,是能打脸官老爷的证据。
沈清禾立于田头,袖中手指微微掐算着时间。
空间保鲜仓内温度调至十三度,湿度维持八十五,这是最利于球茎菜保持脆嫩、锁住水分的参数。
昨夜她亲自巡棚三次,确保每一块地膜覆盖严密,每一处滴灌口畅通无阻。
现在,这些菜不仅长得快,更长得好——叶片肥厚油亮,根茎饱满坚实,连泥土都透着一股清甜气息。
第一筐菜被抬出时,李猎户咧嘴一笑,猛地将秤杆高高扬起:“一号筐,四斤六两!”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啥?四斤多?这……这比我家一整垄收的还重!”
“你家那菜才冒芽几天?人家这是冬天里的鲜货!”
第二筐、第三筐……菜筐迅速堆积成小山。
沈清禾亲自监督称重登记,每一笔都记在特制的粗麻账册上,墨迹未干便由三位村民作保签字画押。
阳光渐盛,映照着那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青翠蔬菜,仿佛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而是从希望中拔节而出。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有人眼红,有人敬畏,更多人则是沉默地看着那些曾饿得浮肿的孩子如今捧着菜汤碗狼吞虎咽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他们没读过书,不懂什么《齐民要术》,但他们懂饱与饿的区别,更懂谁真正在救他们的命。
马蹄声由远及近。
尘烟起处,孙大人带着两名随从策马而来。
他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堆成小丘的菜筐,眉头骤然收紧。
“反常即为妖。”他冷声道,语气笃定如宣判,“冬月生春蔬,不合天时,此乃‘逆粮’!按《虞律》第七十二条,此类物事须立即封存查验,以防祸乱乡野。”
话音未落,两名差役便上前欲搬菜筐。
沈清禾一步踏出,身影不疾不徐,却稳稳挡在菜堆之前。
她抬头直视孙大人,眸光如刃,毫无惧色。
“大人说这是‘逆粮’?”她语调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那我请问,去年寒冬,哪家灶台没熬过雪菘汤?哪个病儿没靠这菜退过热?您一句‘逆时’,就要烧了它、埋了它——可曾问过百姓愿不愿意?”
孙大人脸色微变,正要斥责,却见人群骚动起来。
刘寡妇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出来,声音嘶哑却坚定:“我孙子高烧三天不退,大夫都说没救了……是沈姑娘给了一把球茎菜煮水,半夜就出了汗!现在你说这是妖物?你要烧它,先烧了我老婆子!”
李猎户一声怒喝,锄头重重顿地:“谁敢动我们的菜,先问问我这把铁家伙答不答应!”
十余名共耕会员齐刷刷站出,手持镰刀、锄头、扁担,列成一道人墙。
他们的脸被风吹得皲裂,手布满老茧,但眼神灼热如火。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被饥饿逼到绝境后终于抓住的生机,谁也别想夺走。
空气凝滞。
孙大人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
他原以为这群泥腿子不过是一盘散沙,只需一道公文便可震慑压服。
可眼前这景象——不是民乱,却是民心。
沈清禾不再看他们,转而面向全场,声音朗朗如钟鸣:
“大人既言‘逆时之粮’,可敢与我立约?请您请来三位本地老农,德高望重、种地半辈子的那种,当场辨识此菜是否人工可为?若他们认定此菜非妖非毒,纯赖人力而成,还请大人当众道歉,并奏报朝廷,推广此法以济灾荒!”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却不带笑意:
“若您不敢应,那就说明——您怕的不是‘逆天’,而是怕有人真的能在土里种出金子。”
全场死寂。
风穿过田垄,吹动她的衣角。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夫家休弃、蜷缩茅屋等死的弱女子,而是站在荒原之上,手握天地生机的领路人。
孙大人盯着她,眼中怒意翻涌,却又隐隐掠过一丝忌惮。
他知道,若此刻强硬扣押,激起民变不说,一旦消息传开,他将成为阻碍民生的罪人。
可若退让……岂不等于承认自己错了?
良久,他终于咬牙开口,声音僵硬如冻土开裂: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官便允你所请——由陈九公牵头,组织‘三老验菜’。”孙大人走后,田埂重归寂静,唯余冷风穿行于棚架之间,发出细微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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