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禁山南坡的荒地上便腾起一片连绵起伏的暖棚。
竹骨为架,油布覆顶,依着地势错落排开,宛如蛰伏于晨雾中的巨兽脊背。
暖风自岩壁深处徐徐涌出,在棚内循环流转,催得菜苗疯长。
沈清禾每日天未亮便提灯巡棚,指尖轻触叶脉,感受那蓬勃的生命力——不再是靠空间灵泉催生的奇迹,而是实实在在、可复制可推广的农技成果。
三色轮作已见成效:东区芥蓝割罢,立即翻土补种嫩豌豆;中段辣椒与生菜间行密植,互不争光;西头新育的雪菘秧苗根系发达,再有十日便可上市。
百斤鲜蔬日日产出,堆在流动菜车之上,由李猎户带着几个青壮汉子,沿村道穿行,车辕上挂着一块桐木牌,漆字苍劲:“共耕出品,童叟无欺。”
消息如野火燎原。
起初是邻村妇人偷偷摸摸来换一把青菜,后来竟有里正亲自带队前来洽谈入会事宜。
最远的一户来自石溪沟,跋涉三十里山路,带来一口祖传铁犁——犁头刻着“永丰三年制”,锈迹斑斑却仍锋刃犹存。
那老汉跪在泥地里,双手奉上:“我一家五口饿死两个了……只求能进你们的棚,哪怕做牛做马!”
沈清禾没有立刻应允。
她让人将铁犁洗净,摆在议事窝棚中央,然后当众宣布:“共耕会不收奴仆,只纳合伙人。凡愿入股者,可出劳力、工具或种子,按月结算工分,盈余共享。”
那一夜,众人围着篝火签下名字,用血指印代替画押。
星光下,希望第一次以契约的形式落地生根。
然而天公偏不遂人愿。
七日后的一个深夜,乌云骤聚,暴雨倾盆而至。
狂风撕扯着棚顶油布,一道裂缝悄然蔓延,雨水如注灌入主仓——那里存放着三千斤待发的薯干和两百斤精选菜种,一旦浸水,全会霉变报废。
沈清禾披蓑冲进雨幕,脚踩泥泞爬上横梁,试图用油毡封堵漏处。
可风太大,刚压好的布片又被掀飞。
就在她咬牙再攀时,一道身影竟也踉跄着登了上来。
是陆时砚。
他本已被勒令卧床休养,脚踝肿胀未消,此刻却拄着一根竹竿硬闯进来。
冷雨打湿了他的儒衫,脸色苍白如纸,可眼神却执拗得不像话。
“你一个人撑不住。”他说完便伸手去拽松脱的绳索,动作太急,脚下青苔一滑,整个人从梁上跌落,重重摔在泥水中,右腿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陆时砚!”沈清禾心头一紧,几乎是滚爬下来扑到他身边。
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滴落,混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滑进嘴角,咸涩难忍。
她背起他往窝棚走,每一步都陷进泥里。
他的重量压在她肩上,呼吸微弱而灼热,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屋内点起油灯,她剪开他裤管,看着那红肿变形的脚踝,手微微发抖。
“你是金贵命,还是想让我再救一次?”她声音冷厉,眼底却泛红,“你说过要帮我建起万亩良田,现在呢?连站都站不起来!”
陆时砚倚在床边喘息,咳了几声,忽然笑了下,极轻,极柔。
“我不是为了命活……”他望着她,目光穿过跳动的灯火,仿佛已看到很远的地方,“我是想和你一起,看见夏天的麦浪。”
沈清禾的手顿住了。
那一刻,窗外雷声滚滚,屋内却静得能听见药罐里汤汁沸腾的声响。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取出藏了许久的最后一滴灵泉,融进他的药汤之中。
那一瞬,她感觉空间微微震颤,似有什么规则被悄然触动——善举值 10,财富流通达成临界,系统提示浮现:【粮囤空间升级开启,可扩建储存区或解锁耐寒作物图谱】。
但她什么都没看,只盯着炉火,心想:原来有人宁愿折骨,也要陪她走到丰收那天。
七日后,晴空万里,阳光洒满南坡。
共耕会举行首次“开仓大典”。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孩童骑在父亲肩头,老人拄拐伫立,连平日趾高气扬的赵德昌家老仆也悄悄混进队伍,生怕错过。
沈清禾立于高台之前,深吸一口气,指尖轻点眉心。
刹那间,虚空中浮现出一座宏伟粮仓的投影——稻谷堆积如山,金灿耀眼;薯干码放整齐,散发着干燥香气;种子柜层层排列,标注清晰。
这是空间内景的真实映现,震撼全场。
“今日起,凡入会满一月者,可领‘安居券’一张。”她的声音清澈坚定,“凭券兑换半斗新米、一把铁锄,或一套棉衣。”
小石头第一个冲上去领取。
他捧着属于母亲的粗布棉衣,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件衣服不够新,也不够厚,但足够暖——足以让一个寡妇熬过最后一个寒冬。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有人跪下,有人合掌,更多人只是怔怔望着那座虚影粮仓,仿佛看到了从未敢想的明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