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机械厂那枚沉甸甸的铜质技术员工牌,被林晚星珍而重之地收在抽屉深处。它不仅代表着经济上的些许宽裕,更是一种在新世界立足、证明自身价值的锚点。厂里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张师傅和工友们对她这个“小林技术员”越发信服,连那位苏联专家伊万诺夫,再见到她时,也会生硬地点点头,眼神里少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和尊重。
生活似乎正朝着安稳的方向滑行。然而,林晚星心底那根弦从未真正放松。衣柜暗格里,那个沉默的手提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书房工具台上复刻成功的微型齿轮,此刻正静静躺在她贴身的口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时刻提醒着她,距离揭开真相,只差最后一步。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时机。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新装的防弹玻璃窗,在专家楼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晚星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锅铲碰撞声伴随着食物的香气。苏阿姨在客厅陪着安安玩积木。难得的宁静。
陆砚川最近似乎格外忙碌,连续几天都回来得很晚。此刻,他难得地在晚餐前就回到了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脱下军装外套挂在玄关,习惯性地抬手,想解开领口的风纪扣,指尖却触碰到了空荡荡的胸前口袋——他常年佩戴的那块老式银质怀表,不见了。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在客厅扫视。
就在这时,舟舟的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男孩探出半个脑袋,小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忐忑和做错事般的心虚。他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眼神躲闪地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陆砚川,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细微的动静没能逃过陆砚川的眼睛。他放下报纸,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舟舟的房间。
“舟舟?”陆砚川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平静,却让躲在门后的男孩身体明显一僵。
林晚星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陆砚川站在舟舟房门口,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陆砚川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书桌上摊着一块深蓝色的绒布。绒布中央,赫然是陆砚川那块失踪的银质怀表!只是,此刻的怀表已经不再是完整的整体。它的后盖被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精密的发条、齿轮、擒纵机构如同被解剖的标本,整齐地分类摆放在绒布上。几个细小的螺丝被归拢在一角。旁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林晚星平时用来修理小物件的精密螺丝刀。
而舟舟,正涨红着小脸,手里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只有指甲盖三分之一大小的黑色圆筒状金属物,不知所措地站在桌边,像个等待审判的小犯人。
“爸爸……”舟舟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它里面是怎么动的……妈妈说您修过钟表很厉害……我就……就想学……”
陆砚川的目光,在扫过桌上那些被拆解得异常干净利落的零件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舟舟这孩子,在机械方面似乎有种超乎寻常的天赋和耐心。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那枚被舟舟捏在指尖、沾了些许汗渍的微型黑色金属圆筒时,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肃杀!仿佛平静的海面下骤然卷起了吞噬一切的旋涡!他深邃的眼眸猛地一缩,瞳孔深处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几步上前,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一把从舟舟手中夺过了那个小小的金属圆筒!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死死捏着那个小东西,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舟舟被父亲从未有过的可怕神情吓呆了,小脸瞬间煞白,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是惊恐地看着父亲。
“砚川!”林晚星心头剧震,一个箭步冲进房间,下意识地将吓坏了的舟舟护在身后,迎上陆砚川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他还是个孩子!他只是好奇!你吓到他了!”
陆砚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林晚星护崽的姿态,最终死死钉在她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后怕、愤怒,还有一种林晚星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化的沉重压力。他举起手中那个小小的黑色圆筒,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千钧的重量:
“好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晚星看着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圆筒,结合陆砚川如此剧烈的反应,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微型胶卷!用于传递绝密情报的微型胶卷!它怎么会藏在陆砚川随身佩戴的怀表里?!
她的血液瞬间冰凉!
“这……这是……”林晚星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敌特情报!最高密级!”陆砚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杀意,“这块怀表,是我今天下午从一位‘鼹鼠’身上缴获的!还没来得及上交!它就藏在发条盒的夹层里!” 他后怕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些被拆开的零件,尤其是那个被精巧取出发条、暴露出夹层的发条盒底座,额角青筋都在跳动。“如果刚才拆解过程中,胶卷意外曝光……或者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拿走……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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